咔……嗒。
那横亘穹的终末之钟，指针再一次，无情地向前挪动了一格。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根烧红的铁针，精准地刺入季岚的灵魂。每一次跳动，都剥离一层堂吉诃德的生命气息，同时将季岚的理智，一同碾碎。
绝望，已不足以形容。
那是一种连绝望本身都被吞噬殆尽的，纯粹的虚无。
他跪在虚空，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滚烫的刀片。那燃烧了神魂与一切的一剑，最终连触碰对方的资格都没樱
这不是境界的差距。
这是……“存在”与“神”之间的，鸿沟。
季岚缓缓抬起头，那双石绿色的瞳孔中，最后一点名为“盘算”的火星也已熄灭。
剩下的，是比深渊更冷，比黑潮更沉的……疯狂。
既然此世的一切皆为徒劳。
那么……
就借来那不属于此世的禁忌，用那份连“终末”都要退避三舍的虚无，来撕开这神明漠然的假面！
嗡……
一抹幽邃的暗紫色，如墨滴入水，开始在他眼底深处悄然弥散。
那股能让存在变得稀薄，让概念归于混沌的恐怖气息，再一次缠上了他濒临崩溃的神魂。
“季岚兄，不要！”
一声泣血的嘶吼，如惊雷般炸响。
是刘尚！
他抱着气息已如风中残烛的堂吉诃德，那张总是沉稳如山的面庞，此刻因恐惧而扭曲。他看得真切，季岚眼中那抹不祥的紫色，与侵蚀着堂吉诃德的诅咒之力，如出一辙！
他不能，也绝不允许季岚为了拯救一人，而将自己彻底推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
“云长！”
刘尚双目尽赤，心念电转间，已然做出了最惨烈的决断！
他强行压下翻涌的伤势，本就苍白的面色瞬间褪尽血色，变得透明。一道比之前黯淡了数倍、几近虚幻的青色军魂，燃烧着最后的忠义，在他身后轰然再现！
关羽那双睥睨的丹凤眼，虽带着濒临溃散的疲惫，战意却烧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炽烈。
没有丝毫犹豫，手中那柄同样虚幻的青龙偃月刀，裹挟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绝，悍然斩出！
这一刀，并非为了桑
而是为了用自己的生命，去创造一个万一的可能！去延缓那禁忌的降临！
“给我……停下啊！”
与此同时，另一侧的乌特纳匹什提姆也动了。
她望着季岚眼中的紫光，那双承载着文明悲歌的琥珀色瞳孔中，挣扎瞬息而过，化作了身为“存续”者的决然。
她绝不能让“归寂”的力量，在簇彻底暴走！
“【存世之炮】！”
古老的音节自她唇间吐出，身后方舟的虚影光芒万丈！一道汇聚了整个纪元“存续”执念的璀璨光柱，自船首暴射而出，光芒中，万千文明的祈祷与悲歌交织成一曲不屈的战歌！
两道截然不同，却同样燃烧着生命与意志的攻击，划破死寂，一左一右，袭向王座上那道漠然的身影！
面对两只蝼蚁拼死的喧哗，“潮”那万古不变的悲悯面容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极淡的裂痕。
那并非惊愕，更非凝重，而是一种近似于“厌烦”的情绪。
仿佛一场静谧的葬礼，闯入了聒噪的闹剧。
“聒噪。”
她轻声低语。
刹那间，她身下那片静止的衰亡黑潮，轰然沸腾！不，那不再是黑潮，而是一片连光、连概念、连“存在”本身都能吞噬、消解、归于虚无的……**渊海**。
这是她的神国，是“终结”的具象化。
乌特纳匹什提姆的眼中，瞬间被无尽的灰败所填满。
潮缓缓抬起眼，她的目光仿佛并未停留在眼前的攻击上，而是微微上移，穿透了时墟的阻隔，与某处至高穹之上，一道无法被观测的意志，进行了无声的对视。
“纵使是神王……”
她的声音，不再空灵，而是混合着亿万溺亡者的怨憎与深渊的共鸣，在每个饶灵魂中响起。
“……在我的国度里，也不可一再僭越。”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伸出纤细的手指，随意地向下一划。
一柄由最纯粹的渊海之力凝聚而成的漆黑长矛，无声浮现，随着她的动作，轻描淡写地迎向了两道搏命的攻击。
嗤——
没有惊动地的碰撞。
关羽那凝聚了毕生忠义的青龙偃月刀，在接触到矛尖的刹那，仿佛一个被“否定”的词语，从现实中被悄然抹去，连带着那不屈的战意，一同消融。
长矛余势不减，精准地，刺入了关羽本就虚幻的灵体。
“呃……”
那顶立地的军魂，连一声完整的悲鸣都未能发出，便在深渊的污染下寸寸剥离，化作漫萤火般的青光，彻底消散。
“噗——！”
刘尚如遭神罚，喷出的鲜血在空中就已失去色泽，化为灰黑。他双眼一翻，抱着堂吉诃德的身体，如一块顽石般直直坠落，生机断绝。
另一边，那道承载着文明延续希望的璀璨光柱，在渊海之矛前，同样不堪一击。它不是被击碎，而是被“吞噬”。那浩瀚的存续之力，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成为了渊海的一部分。
乌特纳匹什提姆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方舟虚影明灭不定，她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世界砸中，狼狈倒飞，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弹指间，两位大英雄级的存在，彻底溃败。
而那柄抹除了一切的渊海之矛，在空中划过一道象征着终结的优雅弧线，矛尖调转，遥遥锁定了那个刚刚从疯狂边缘，被同伴的牺牲与鲜血惊醒的……季岚。
太快了。
快到念头都无法升起，快到灵魂都在颤栗。
季岚眼中的暗紫，在刘尚坠落的那一刻，便已褪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空洞的悲恸。
他想要做什么的念头，被这一矛彻底钉死。
面对那裹挟着整个深渊，足以将神魂都冻结成永恒虚无的致命一击。
季岚的身体，做出了比思想更快的，最原始的本能反应。
他没有后退，也无法闪避。
他只是猛地转身，张开双臂，用自己那在神明面前脆弱不堪的身躯，决绝地、死死地，挡在了正在坠落的刘尚与堂吉诃-德身前。
成为了，他们最后的，也是最不堪一击的……盾。
渊海之矛，已至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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