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劝进二
不过片刻，张轩就被请进来了。
张轩行礼过后，将一纸文书递了上去，道：“末将奉大帅之命，向闯王奉送文书。”
张鼐接过，递给李自成。
李自成打开一看，顿时眼睛一亮，只见最右侧竖着写着三个大字：“劝进表。”
李自成匆匆一看，深吸一口气，维持住脸色不变，将这劝进表递给了牛金星。牛金星也大吃一惊，随即一看，只觉得这文章写太烂。
劝进表就是一个套路，先将某人如何如何英明神武，下又如何如何的混乱，非某人不行，某人不当皇帝，下就过不下去了。再什么什么祥瑞，明意如何。
套路是一个套路。
但是要看谁写的。
很抱歉，这劝进表是张轩写的。
张轩既缺乏文笔，又缺乏诚意，其中很多地方，大段摘抄其他劝进表之中的文字，让牛金星看得很眼熟。
不是张轩想逞能，而是如今曹营之中，大多数文士都被吉珪，陈绍先牵连了。一时间找不到人代笔。而罗汝才也不懂这个，不过罗汝才很信任张轩，觉得张轩是一个大才子。就指定张轩写了。
张轩只好东拼西凑出这一篇文章。
如果不是觉得敷衍，张轩恨不得拿一个信封，封一张白纸，在信封之上写上劝进表三个字。
不过，这种政治文章，有时间需要文笔，但是更重要的是谁送来的。
这封劝进表，是张轩写的，但是却是以罗汝才的名义送上来的。对李自成来，就是下最好的文章了。
“罗兄，真愿意尊我为帝？”李自成努力平静自己的情绪，已经带出几分颤音。
“闯王愿意听真话，还是听假话？”张轩道：“如果想听假话，就看劝进表上的，如果想听真话，就听外臣来。”
“好，张先生请讲。”李自成从不将张轩当成纯粹的将领，而是会打仗的文官。
“闯王登基之势，我家大帅即便不愿意，也不行吧。今日奉上这一封劝进表，是为义军的大义着想，闯王您无情，但大帅却不能无义，不能不念及这么多年死在官军手中的兄弟们，故而想与闯王来一个君子约定。”张轩道。
“什么约定？”李自成道。
“我家大帅本无意于下，也没有与闯王争的意思，不过被闯王逼得不得不争一争了。当年刘项约定先入关中为王，而我们如今约定，如果闯王先下北京，我家大帅，束手入朝，交出兵权，颐养年。”张轩道。
“听闻当初张将军就为罗帅献上取江南为根基之策，”李信道：“想来曹营已经准备攻江南了，若我闯营不攻北京，改攻南京，又当如何？”
“这就是我家大帅为什么尊闯王为帝了。”张轩道：“闯王大典之后，我曹营就大军东出，湖广之地，都归闯王，就请闯王高抬贵手，这江南让给我将大帅。”
李自成就想张口答应下来，李信再次抢先道：“此事，暂且按下，如果你家大帅占据南京，闯王占据北京，又当如何？”
“还能如何？明失其鹿，下大乱，高才疾足者先得之。我将大帅自然愿意与闯王会猎中原。”张轩道。
张轩的话里面虚虚实实的，很多根本就是信口雌黄，反正张轩只是想确定曹营进攻江南不受闯营掣肘。而且历史上李自成选择了先西北，再攻京师，不管是什么原因，让李自成选择这个。
这一次增加了曹营的变数之后，张轩努力想要让李自成按照原来的历史走相走。
而且在大战略之上，也没有什么可欺骗，大多都是阳谋，实话比较好。
“罗帅，就这一个条件吗？”牛金星问道。
“只是最重要的而已。”张轩道：“只要这个达成，下面的事情，就好谈了。”
很多都不用，花花轿子人抬人。想来罗汝才尊李自成为帝，李自成还不封一个王给罗汝才，就太气了一点。
“此事关系重大，容我细思。”李自成这个时候，也冷静下来，道：“张先生，先下去休息吧。”
“还请闯王抓紧时间，我来的时候与大帅约定过时间，如果回去的迟，惹什么误会就不好了。”张轩的话里面隐隐约约带着一些威胁。
“放心耽搁不了多长时间。”李自成让人将张轩送下去。
张轩一走，牛金星立即行礼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罗汝才臣矣。”
李自成也很高兴，不过他也知道，罗汝才不过让个虚名，有一个台阶下而已，笑道：“不过是虚名而已。”
“不。”牛金星道：“君臣名分一定下来，将来以大势压之，有得是办法收拾罗汝才。只是先放一放而已。”
“如此来。”李自成道：“牛先生赞成了。”
“正是。”牛金星道：“张轩自以为有过人之智，如今看来不过如此。乱世之中最重要的，一为兵，一为粮，江南在明初的确是富庶，盛产粮食，而今湖广粮食已经不弱于江南，江南多桑田棉田，稻田已经远远不如国初了。而今大帅已有湖广大半，居江之上游，自古立有江南者，必守上游，无上游则不足以立国，晋之灭吴，先灭蜀，楼船东下，一片降幡出石头。而今陛下居湖广之粮，再攻秦，取秦之锐卒，收三边之将士，专攻攻京师，京师一下，下传檄可定。即便罗汝才冥顽不灵，占据江南以抗王师，到时湖广大军顺流而下，北方大军直取扬州，江南可守乎？”
“而如今，正名分为最急之务，崇祯昏庸，下皆知非下之主矣，然闯王四方征战，不能正名分，定分止，恐失下英雄之望，罗汝才劝进，则下人必以为陛下乃百万义军之主。人心归附，何惧区区曹营。”
“允之可也。”
李自成听牛金星所言，心中满色得意，不过努力不表露出来。
“东虏若何？”李信道：“自万历以来，东虏以一隅敌下，数十年矣，固然有朝廷昏庸无道，然东虏战力不容窥，我思张轩为何定要取江南，可能是因王朴平边策之意。”
“平边策？”李自成没有听过这东西。
“宋时，宋太祖取下之计，因契丹在北，故而‘先南后北，先易后难。’张轩恐怕视东虏为强敌，故而先南后北，先易后难，江南民风柔弱，易于征服，长江为险，一下江南就是偏安的格局，如果东虏为强敌，与我军战于北方，罗汝才恐怕趁势全取南方，全据江险。到时候以太祖北伐之策，这恐怕才是张轩的本意所在。”
“让东虏牵制我？”李自成冷笑道：“东虏素无大志，入关数次，不敢占寸土，不过返回关外而已，如此就知道他们没有久居关内之心，再则区区族，不过十万男丁,即便再精锐能打几战，数战之后，恐怕就要举族戴丧了。又怎么能牵制住我。简直是痴心妄想。我本来以为张轩有何阴谋，如果仅仅是这样，许了他，又如何，不过将江南暂时寄放在罗汝才手中，数年而已。等北方大定，大兵南下，我就不信罗汝才还能翻。”
李信感觉到此刻的李自成有一些骄傲了。但是就他想来，也不觉得东虏是什么大敌，想来收复三边之后，整顿边防，不覆灭东虏，拒敌于长城之外，还是能办到的，到时候腾出手来，攻江南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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