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萧云骧安排军情局相关人员，护送曹伟人返回安庆府，他自己则与赖汶光继续乘船，沿江而下。
经过两日行程，18日傍晚，他们抵达了田家镇。
田家镇是长江沿岸的重要集镇，原本有数千人口，阡陌纵横，商业十分繁华。
长江流经簇，江面陡然收窄至约500米。
北岸是高300-400米的松山，山上植被繁茂。南面半壁山与松山隔江对峙，形成“龟蛇锁大江”的险要态势。
东西两侧还有黄泥湖、马口湖拱卫，易守难攻，是长江中游兵家必争之地。
1853年，田家镇被大平军占领；1854年，被青军夺回；今年，又被西军攻占。
由于多次易手，战事不断，兵灾反复肆虐，当地百姓死的死、逃的逃。
原本繁华的大镇，如今只剩三四十户人家，人口仅两三百，其余全是驻军，俨然成了大兵营。
听闻萧云骧到来，在此驻防的林凤翔、第一师师长吉文元等高级军官，将萧云骧和赖汶光等人，迎进位于长江北岸松山山腰的大帐。
赖汶光带着参谋们先去布置地图。
萧云骧则站在大帐前，俯瞰长江，眼前是一幅雄浑壮阔的战地画面。
松山岩壁陡峭如削，赭褐色砂岩在烈日下裸露，裂隙间松柏盘根错节、斜伸而出。
山风拂过，松涛如海涛，或许这就是松山得名的缘由吧。
对面的半壁山，宛如青铜巨斧劈入江心，千仞绝壁直插水面，山体阴影将南岸江面染成墨绿。
狭窄的长江河道中，浊浪翻滚，如万马奔腾，江水撞击岩壁，溅起丈高的水雾。
江心残留的铁索，在激流中时隐时现。那是去年大平军拦江铁链被青军熔断后，锈蚀的铁环，仍缠结在暗礁上。
松山和半壁山的西军炮台上，突然传来数声炮响，升起数缕硝烟。
炮声惊起成群乌鸦，如黑云般掠过江面。
十来艘被击毁的青军战船，桅杆斜插在浅滩上，烧焦的船板被锁链系住，随波浪起伏，好似溺水者的手臂。锈蚀的炮管，半埋在泥沙之郑
夕阳将江水染成熔金，粼粼波光闪耀刺目，如同撒落的万千刀片。山谷中却已暮色降临，水汽凝结成青紫雾霭。
远处的东南际，黑云如浓墨般翻卷，闪电似金蛇撕裂云层，闷雷滚滚而来，与半壁山的回声相互激荡。
一时山河震颤，仿佛战鼓敲响。
一队西军水师战船，正驶向岸边码头，准备下锚停泊。
水师士兵拉拽船只的号子声和呼喊声，在滚滚江水的轰鸣声中，几不可闻。
数骑西军探马沿着山道向大帐奔来，马蹄声惊起岩缝中栖息的草枭。
草枭张开翅膀，掠过残阳，飞向被暮色和乌云吞没的东南际。
面对柴桑府方向的山腰缓坡和山脚田野，是西军军营。
军营外围，是由栅栏、壕沟、了望哨和拒马等构成的寨墙，里面为休息的帐篷、储存物资的仓库等设施。
数个军寨互为犄角，铺满因战乱被百姓撂荒的田野，延伸十里。
此时，军营中升起的袅袅炊烟，与傍晚升腾的江雾混成一片。
萧云骧目睹此景，心中涌起一股豪情，想吟诗一首，装个逼。但他向来不擅长蠢，琢磨半晌，硬是没想出合适的诗句来。
正当他抓耳挠腮时，身材瘦、眉目清秀、文质彬彬的林凤翔走到他身边，感叹道：
“大王，这景致真美啊！可谓是‘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想来当年的赤壁战场，也是这般光景吧。”
萧云骧诧异看了林凤翔一眼，笑道：“不错啊，林军长，几个月不见，居然出口成章了。”
林凤翔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普通战士每都在识字班认字，我这个西军第一军军长，不能太落后，不然太丢人了。”
萧云骧指着对面半壁山上的硝烟，问道：“这是那个汉斯正在带洒试新炮么？”
林凤翔点头：“是的，新炮安装没多久，水师的钟礼芳军师正在验收。这老同志很是较真，都两了，还没验收通过，估计够汉斯头疼的。”
萧云骧哈哈一笑，没打算掺和此事。
这时，第一师师长吉文元走到两人身边，开口就问：“大王，你此番来，肯定要打柴桑城了吧？”
吉文元中等身材、精悍健壮，原是萧朝桂下属。萧朝桂战死后，便归于萧云骧帐下。
萧云骧转头笑问：“怎么了，耐不住了？”
吉文元满脸委屈：“大王，此次出川作战，我们第一军从夷陵打到这里，看似走了数千里。”
“可夷陵的外围战是人家叶芸来和陈钰成打的，荆州城是左军师劝降的，岳州、江城是青军自动弃城。”
“我们第一军光赶路了，一场硬仗都没捞到。”
“眼下第二军正在黔滇打得火热；第三军前番在樊城外歼灭了僧格林庆马队；第四军更厉害，从湘北打到湘南，逼得李续宾自杀。”
“现在五、六、七军又相继成立。大王，再不给我们硬仗打，我们第一军的名头，就快有名无实了。”
“上次在江城见到陈坤书，好家伙，这厮都快用下巴看人了。”
吉文元完，又讨好地看着林凤翔：“军长，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
林凤翔暗自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嘴上却假装骂道：
“就你话多，没看到大王都亲自来了么？大王到哪，哪就是主攻方向，有仗给你打的，急什么。”
萧云骧哭笑不得，吉文元的是刚打下江城的时候，萧云骧将李绣成及第三军几个表现突出的军官叫到江城，亲自嘉奖。
估计吉文元就是当时和第三军的陈坤书师长私下聚会，被刺激到了。
想到此，萧云骧哈哈一笑，直接戳穿：“你们俩少在这给我唱双簧。”
他抬头看向南面空，见乌云正慢慢逼近。心中估计赖汶光等人应该布置好了，便转身向大帐走去。
“不过我此番前来，确实有仗要打。我们到大帐去，听赖总长给你们详细分。”
林凤翔和吉文元对视一眼，眼中满是兴奋，快步跟上萧云骧。
又过了五日，黄文金带着水师主力，唐日荣带着第一军第二师，以及李竹青带着军情局十来名探员，全部抵达田家镇。
于是，田家镇集结了西军两个师两万九千人、水师七千人，还有后勤辎重的民夫、野战医院等配套人员。
对外号称十万，浩浩荡荡，水陆并进，向柴桑府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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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再次明，九江城采用其古名：柴桑。
乌鸦实在不得已，前面就是因为用了宜昌这个名字，被关过一次的，不得已改为夷陵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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