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慧没吭声，只是低着头，若有所思。
林海想了想，试探着问道：“来也挺奇怪的，今晚上这事跟你没什么关系呀，王大伟为啥非要把实情告诉你呢，这种掏地沟的勾当，应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吧。”
李慧淡淡一笑：“在东辽发生的事，怎么可能跟我没关呢？别忘了，公安部的督查组就住在东辽宾馆哦，如果没有我从中协调周旋，王大伟就算再有本事，也很难绕得过去啊。”
“那你又用什么法子，让督察组的人网开一面呢？”林海追问道。
李慧却白了他一眼：“你管得还挺宽呢，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你就甭操那份闲心了，还是好好想，自己该怎么做吧。”
林海叹了口气：“在我去看守所之前，顾书记特意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多多配合王大伟的工作，我也满口答应了，所以，我实际上已经没有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被王大伟裹挟着往沟里跳了。”
“王大伟为什么一定要把你裹挟进去呢？”
“据余红旗，这是他要求的。”
“那么余红旗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面对这一连串问题，林海也想不明白，只好无奈的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也许是我太招人稀罕了吧。”
李慧沉吟不语，半晌，这才道：“也罢，既然没有选择，那就考虑下成本和风险吧，或许你可以讲讲条件嘛。”
“这个......很难做出准确的评估，因为，这只是整个局中的一部分，其风险和成本，要看这场角逐最后的结果，即便是顾书记扳倒了吴慎之，这件事仍旧存在巨大的变数，任何一个中间环节出现问题，都可能导致大祸临头，真到了那个时候，没人能救得了我，甚至顾书记都会躲得远远的。总之一句话，只要出了事，王大伟固然首当其冲，我也难逃其咎，别什么政治前途了，我的人生恐怕都没有前途了。从这个角度上，我还真得讲点条件。”林海平静的道。
李慧直勾勾的看着他，良久，这才微笑着道：“我记得，你是个乐观主义者啊，怎么几没见，突然变得这么悲观了呢？”
“每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都是乐观主义者，怀揣着救世济民的远大理想，目光无比清澈，但被现实一顿毒打之后，就会知晓这个世界的残酷性了，所以就会变得悲观。”林海有些感慨的道。
李慧却不以为然。
“得好像你曾经沧海似的，你的人生之路已经很顺畅了，现在只不过是遇到点沟坎而已，别那么矫情好不好？！”
林海哼了声：“得轻巧，如果换成你，该作何选择？”
李慧冷笑一声，缓缓道：“很简单，既然明知没有退路，那索性就勇往直前呗，至于条件嘛......这就好比在战场上，指挥员下令冲锋，你觉得，应该讲什么条件？”
林海不由得一愣，他怔怔的看着李慧，心中忽然有了一丝异样。
“可你刚刚还，要考虑下成本和风险呀？”他试探着道。
“如果能考虑，当然要考虑了呀，但现在的问题在于，你根本就左右不了，既然如此，那索性就不需要考虑了。”李慧的声音异常平静。
林海皱着眉头，沉吟着道：“我怎么感觉，你是王大伟派来的客呢？”
李慧伸手在他额头上戳了一指头：“王大伟算什么东西，能使唤得了我嘛？你太瞧我了吧！”
确实如此，别看王大伟在省内红透了半边，但想指使李慧，好像还真不大可能。难道是顾书记......
见林海沉吟不语，李慧笑着道：“眼珠子叽里咕噜的乱转，心里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林海不语。
李慧则继续道：“你肯定在想，既然王大伟使唤不了我，那就一定是受顾书记之托了，对不对？”
林海讪讪的笑了下：“好像......不排除这种可能吧。”
李慧白了他一眼：“你也不动脑子想一想，顾书记何许人也，怎么可能掺和进王大伟的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呢？你刚才也了，他只要结果，不问过程，并非过程不重要，而是因为过程注定会有上不得台面的内容，他不问，等于给了王大伟最大的自由度，可以尽情发挥，相反，如果过问了，不仅自己面临麻烦，王大伟也难免畏首畏尾。而且，顾书记的任务是搞定高层，至于下面这些杂七杂澳事情，根本没有参与的必要。”
一番话入情入理，林海听罢，只剩下挠头了。半晌，他苦笑着道：“我还以为，你能让我拒绝呢。”
“就算我这么，你也不会拒绝的。”李慧笑着道。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了解你。”
“你了解我......”林海沉吟着。
李慧微笑着道：“为了加入顾书记的阵营，你可以是费尽心机了，甚至不惜利用周海丰，逼我交出电脑里的东西，既然都到了这一步，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林海大惊，他万万没想到，李慧竟然已经看破了，窘迫之余，正想解释几句，却被李慧制止了。
“什么都不要，有些话，出来反而不好了，你不，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对你，对我，都是不错的选择。”她平静的道，略微停顿片刻，这才又接着道：“咱们继续刚刚的话题，在冲锋之前讲条件，既不现实，也非常愚蠢，你好好想一想，什么条件都不讲，你是个关键时刻，敢于冒着枪林弹雨冲锋的战士，就算倒在了冲锋的路上，至少还能混个抚恤金吧，可讲了条件，你就变成了个唯利是图的人嘴脸，关键是，那些条件也未必管用，真要有事的时候，顾书记把脸一抹不承认，你照样干瞪眼没辙啊。所以，两者相比，孰优孰劣，难道不是一目了然嘛？”
林海没吭声，只是低着头，轻轻叹了口气。思忖片刻，这才心翼翼的道：“我懂了，不过，你刚刚到周......”
话还没等完，就被 李慧再度打断了。
“从现在开始，周海峰的事就永远不要再提了，多解释半句，对我们之间的关系都是伤害。”她笑着道：“你是个聪明的坏子，难道连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嘛？”
林海努力的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慌乱，皱着眉头道：“这就不对了吧，打官司还有个法庭辩论阶段呢，你一句不让解释，误会岂不越来越大？”
“咱俩之间没有任何矛盾，辩论什么呢？”李慧笑着道：“至于误会嘛，就更不在话下了，放心吧，我不会给你穿鞋的，再，你做成了这件事，就成了顾书记的亲信，转身就大红大紫了，到时候也不怕我的鞋了。对了，别反过来给我双鞋就阿弥陀佛了。”
林海听罢，也清楚多无益，于是便笑了下，不再吱声了。
李慧则看了眼手表，道：“快一点了，我送你回家吧。今有点累了，就不让你汇报工作了，算是便宜你子了。”
林海点零头。
李慧启动汽车，往市里开去，一路上，两个人都没再什么，气氛多少显得有些怪异。
二十多分钟后，汽车驶入了教委区，在林海家楼下停了。两个人都没动，只是默默的坐着。
半晌，李慧轻轻的将头靠在了林海的肩膀上，喃喃的道：“我一直以为，这辈子不会再爱上男人了，可没想到，人过中年，却折在了你子的手里，真是段孽缘啊。”
林海的心中莫名的升起一丝酸楚和伤感，可又不清楚，这份酸楚和伤感从何而来，只是苦涩的笑了下。
李慧坐直了身子，平静的道：“太晚了，赶紧回去吧。”
“好，你慢点开车。”林海完，直接拉开车门。
“臭子，就这么走了？”李慧撅着嘴道。
林海笑了下，在她的脸颊轻轻吻了下，这才转身朝着楼门走去。
目送他进了楼门，李慧随即调转车头，驶出了区，到了大路上，她这才拿出手机，拨通了罗耀群的电话。
电话响了一阵，才被接了起来。
“不好意思，罗书记，没打扰到您吧？”她笑着道。
“这都一点了，你打扰没打扰？”罗耀群道：“别虚情假意的了，有什么事赶紧吧。”
李慧呵呵笑着道：“这件事确实非常急，所以才不得不这么晚打扰您的。”完，便将今晚上的事讲了。
“你等一下，我去书房。”罗耀群听罢，随即披衣而起，出了卧室，到了书房后，这才笑着道：“这么，林海同意帮王大伟了呗？”
“应该是同意了，所以，我才着急跟您通话，您觉得，我手头那些东西，是不是该交出去了呢？如果决定交，那我明就着手办这件事。”李慧道。
罗耀群沉吟着道：“是否需要观察下呢？看看王大伟这招的效果如何......”
“我觉得不必了，就让这些东西，作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个稻草吧，否则，在这场盛宴中，我们的作用就无法凸显出来了。”
“好吧，我这就跟姚老通报下，你等我的电话。”罗耀群道。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谁知道黄雀的身后，还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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