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初一。
聂擎有正事儿，他在书房跟那洋人船商谈了会儿话，便叫许岩备车，亲自领着船商出门了。
没交代去哪儿，也不管今日是不是有人来拜年。
俞茵对此有点无奈，不过也没太在意，她顾不上多打听这个。
因为他刚走没一会儿，就陆陆续续有人来送年礼。
俞茵现在打理生意，少不了跟一些富商交际，人人都趁着年关的好机会，备了厚礼，赶着来帅府拜年。
要知道，往日他们想登聂公馆的门，那是多难的事儿？
来拜年的，除却城里的富贵门邸，还有潍城军政府里的军官们，他们都是三三两两结伴，亲自过来的。
不过听大帅这会儿不在，军官们只在前厅里给俞茵拜了年，连坐都没坐，就匆匆走了。
一整个上午，聂公馆的庭门大开。
俞茵坐在前厅里就没挪地儿，程妈指挥着佣人们把年礼都收起来，到临近正午时，那些礼数堆了大半个屋子。
十一点多，忙活完了，程妈也喘了口气。
“都这个点儿了，应该是没人再来了，夫人您喝口茶，我去看看午膳准备怎么样了。”
她老胳膊老腿儿的，一会儿也没个闲，完就腿脚儿利索的去了。
俞茵端着盏花茶，见状轻笑一声，随即想起来什么，忙交代香梅。
“去我房里，拿封好的红包来，忙活半日，差点儿忘了给你们发压岁钱。”
香梅笑嘻嘻应了，转身跑上楼。
红包是俞茵按人头儿封的，公馆里的佣人都有双倍佣薪，自然有人负责，她只给身边人都另外准备一份儿。
程妈、香梅、周雨、周锦承都有，至于冯郊和许岩的，只能等他们回来再给。
其他人拿到厚厚的红包，都喜笑颜开欢欢喜喜地。
唯独周锦承，捏着手里的红包，眼眶通红，眼泪差点儿掉出来。
他们有的，他也有......
*
到用午膳的时候，聂擎才赶回来。
餐桌上，俞茵瞧出他拧着眉，饭也吃的心不在焉。
“大帅。”
“嗯？”男人回神，立即扭脸看向她。
俞茵水眸清浅，给他夹了菜，笑嗔道：
“过年啊，吃饭你都不能歇一会儿？船舶公司的事哪儿就那么急着要落实？今日来拜年的人很多，大家都没见到你的面。”
聂擎眼帘眨了下，随即牵出抹笑。
“嗯，吃饭，过两日再。”，他垂眼夹菜，递到俞茵碗里。
俞茵看他一眼，还是柔声问了句。
“怎么？是有什么难处么？”
“没有，事情。”
聂擎道，“想把一座城，甚至一个省的经济都带动起来，里面自然是牵扯许多，哪儿能事事都顺。现在是孤木难支，爷是想着，这事儿不是只咱们使力就能成的，还得凝聚一些助力。”
原先他想独揽潍城经济，所以不太理会那些贴上来想共利的人。
现在却开始为用什么人，哪些人能用而发愁。
俞茵大约听懂他在烦恼什么，她没揪着话题与他深入分析，而是轻描淡写地岔开了。
“这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决定的，就今日，你过个好年，明日外地的军官们也要陆续来拜年，你还有的忙呢。”
聂擎点点头，“嗯。”
*
接连几日，一直到初五，外省军官们的年礼也陆续到了。
初六，军政府就要正常运作起来，开始新一年忙碌。
冯郊是当晚赶回的潍城。
他风尘仆仆的，来不及洗漱更衣，就到书房见聂擎。
“属下途经青城回来，那两个帮派的恩怨差不多结束了，那个刀帮的少帮主，在青城还是被人暗杀了，属下去的时候，秦世观刚从暗杀现场回来，对应了照片和身份，的确是他，据属下从火龙帮那边了解到的，这个少帮主一死，刀帮就算是完了，他们两个帮派的恩怨也就结束了。”
聂擎抖落指尖烟灰，“那可以给李祥打电报，叫他见机行事，扫清火龙帮，注意不要闹太大，以免造成舆论恐慌。”
冯郊点点头，“是。”
“嗯，下去歇着吧。”
冯郊迟疑，“...大帅，属下还有件事...”
聂擎挑眉，“你。”
冯郊斟酌了一下，开口：
“那个刀帮的少帮主，之所以逃到青城，是因为他情妇是青城人，大帅还记得，青城江家？”
聂擎眸光淡淡，“江家什么人？不是都被秦世观料理了？”
“江家父子是没了，不过他家四姐早就被提前安排送去了国外，还有嫁到阳城那个二姐...”冯郊指了指自己的头，“就受人糟践后，疯疯傻傻的那个...”
聂擎碾灭烟蒂，“嗯。”
见他对上号儿了，冯郊接着：
“青省阳城跟淮省相邻，她夫家跟刀帮的人私底下有点来往，这个傻姐嫁过去，不知怎么还成炼帮少帮主的情妇。”
“属下猜测，江家落魄了，就没人管这傻姐了，这傻姐长得好看，大概看那少帮主真挺喜欢，她夫家就把她送给炼帮少帮主。”
“那少帮主带着逃回青城的那个，就是这个傻姐...”
聂擎不耐烦了，“你到底有什么事儿？别扯那些乱七八糟的。”
冯郊干巴巴扯了下唇，加快语速：
“秦世观不知道这个疯疯傻傻的女人，该如何处理，杀了吧，又挺可怜的，还挺着个大肚子，属下就做主把人要过来了...，大帅知道，程九和程老爷子，正好想抱个孩子养...”
聂擎气笑了，张嘴就骂：
“你有什么毛病？！这种破事儿你跟老子汇报个屁？”
冯郊住了嘴，表情讪讪。
聂擎翻开桌上文件，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杵这儿干什么？还不滚去干活儿！”
冯郊连忙站了个军姿，“是！大帅！”
匆匆逃出书房，冯郊下楼，就见程妈正等着。
“冯爷，那位大肚子的夫人她...？”
冯郊舔了舔干裂的唇，温声交代她：
“您替我照看会儿，我回屋洗漱换身儿衣裳，一会儿就把她送宅子那边儿去。”
程妈干巴巴扯了下嘴角，“诶，好。”
“多谢程妈。”温笑道了声谢，冯郊快步回了自己屋。
而此时，另外一间客房里，香梅、周雨和周锦承，三个人立在门边，看着躲在屋子角落里披头散发可怜兮兮的女人，既同情和好奇。
周雨，“你们，冯爷带她回来干啥？她谁啊？”
香梅摇摇头，“不知道，我想给她梳个头，可一靠近她，她就喊，好像受了很大惊吓，脑子也有点儿...”
周锦承满眼怜悯，“怀，怀着孕，真可怜。”
程妈走过来，看了眼无所事事站在这里看热闹的三个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都别看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在这儿看她一会儿，晚点儿冯爷就带走了。”
周雨立马眼巴巴追问，“程妈，她是冯爷的谁啊？”
程妈翻了个白眼儿，“我怎么知道？”又看了眼屋里那疯疯癫癫的女人，“应该也不是冯爷的什么人，总不能怀的是他的娃...”
几个人围在一起嘀嘀咕咕了会儿，直到冯郊过来，才纷纷噤声。
“冯爷。”
冯郊嗯了声，走进屋，瞧见那女人吓坏了似的蹲在墙角，下意识放轻脚步，而后蹲下身。
“雅雅？走吧，送你回家。”
披头散发的年轻女人心翼翼抬起头，视线从发缝里窥向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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