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的气氛一瞬间降至冰点,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猜想,这里又以林海一的猜想最为活跃,他听着陈泽城同林依凡的对话,显然事有蹊跷,便暗自揣度两人之间有什么秘密是不想郑浩知道的,想来都是兄弟,帮了这个不帮那个总归不地道,还是帮林依凡摆脱了尴尬要紧,于是,他望着后视镜,以轻松的口吻道:“依凡,记住了,以后遇到什么事情不要急,要学会四两拨千斤,那才是真本事。你这踢桌子疼的还不是自己的脚,完全没有必要。要像你对王少宇他爸那样,跟他打太极,三言两语得他云山雾罩,自己投降。你悟性高,自己慢慢领会去吧。”
林依凡听完,出神的想着,声嘀咕道:“四两拨千斤……”
郑浩阴郁而落寞的侧脸时时从她眼前闪过,她没有办法集中精力思考林师兄的话,不自觉的转过头去看他,好奇道:“你怎么了?”
郑浩露出一个无力的微笑,声音极低的着:“这也是我想问你的。”
到达‘新龙社’后,他们就相互告别,各自离去。林依凡上了郑浩的车子,他开得很慢,似乎找寻着谈话机会,但最终却未发一言。
林依凡亦没有打破沉默,她这两实在是太累了,不想再和任何人解释什么。直到下车,他们都未一句,她只在临别前了句‘谢谢’,就匆匆的跑进楼内。
她拿出钥匙,打开门,放下包包,拿起浴巾和绿色药瓶走进了洗手间,热水冲刷着一的疲惫与伤痛,她在水中静默的站着,感受着‘哗啦啦’的声响敲打着寂寞。她实在想找个人好好聊聊,如果是一个月前,她会直接让浩上来坐坐,和他倚在沙发上,抱着茶杯将大脑中那些毫无头绪的话与他听,望着他宠溺的眼神,傻笑着或啜泣着。可是她要遗世独立的坚韧与无畏,就不能再如以前那般依赖郑浩的关照与呵护,不然,他一时冷漠,她便骤然崩塌,那种脆弱感与无助感,她不愿再去体会。
她走出浴室,将绿色瓶随手放在桌上,感受身体好了一些,进屋换上睡衣就爬到飘窗上,屋里灯开到最亮,如同白昼,她拉上窗帘,将自己和光明隔绝开来。头慢慢的沉了下去,全身都轻飘飘的,她感觉门被风吹动的晃出声响,自己像一叶舟乘风飞起,紧接着落在一片开满荷花的池塘中央。她兴高采烈的观赏着含苞待放的粉荷,用手指轻点上面的露珠,看着它们从荷花上面圆滚滚的落到荷叶上,凝成一个水球,明晃晃的、亮晶晶的,折射着阳光分外的耀眼。然而,原本美好的感觉忽然被强烈的不安全感包围住,她惊慌失措的望向四周,感受着自己荡漾在池塘中间,没有船桨,没有出路,心慌不已。一声尖利的惨叫划过际,她颤抖的捂住耳朵,陈梓萱的惨叫清晰而真实,林依凡吓得猛然坐起,伤痛唤醒了她的全部感官,让她又重重的跌了回去。她眨着眼睛盯着花板,自己已躺在床上,灯是暗的,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爬到了床上,也不记得什么时候调暗疗光,疑惑间,她挣扎起身,走下了床。
走至卧室门前,她一抬眼忍不住惊叫了一声,撞在门上,就紧贴着不敢再动。
郑浩从沙发上弹起,跑上前,抱住她,用手轻抚着她的头发着:“别怕,别怕,是我,对不起,吓到你了。”
林依凡从惊恐的情绪中慢慢苏醒过来,推开他,不可思议的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你的钥匙忘记拔了,我就进来了。”
林依凡长舒一口气,伸手示意他坐下,自己走到厨房倒了两杯白开水,走回来,将其中一个杯子递给他,另一杯放在桌上,自己盘腿坐在了沙发上,才拿起杯子一股脑的喝了下去。
喝完了水,她抬眼注意到墙上的钟表显示的时间是8点,居然,这样早,她还以为已经睡到半夜了,“你找我有事儿吗?”
“我……有话想和你,今一整都很混乱,我们甚至都没有单独话的机会。”他沙哑的声音显示出无限的疲惫。
“哦,好,那你吧。”她侧过头去望着他。
郑浩探身拿起桌上的绿色瓶,在手里轻晃了两下,声着:“没剩多少了,你受伤了。”他得很是笃定,随即偏头看向她,眼神中满是心疼。
林依凡将脸回转过来,目视前方,闭口不答。
“我当年加入‘新龙社’没多久就和靖峰、海一、穆言、泽城成为了好兄弟,我们总是相约一起打球,平时训练也都在一起,那时候年轻气盛,什么都要争个高下,没少因此受伤。当时,泽城就会递给我这样的瓶子,一个黄色的,一个绿色的,对我,黄的内服,绿的外敷。”
林依凡感受到郑浩炙热的眼神正凝视着她,不自在的轻轻低下头,还是不语。
“今在车上,我就意识到了你们在什么。因为,以前他也过类似的话。那是我第一次被‘新雨社’下战帖,我以为比赛结束了,我赢了,便背对着对手走下台去,却未料到对方从背后飞来一脚,当时也是用的这个药。我因为太疼想多吃几颗,被泽城看到了,他就急忙阻止,这个药一只能吃一颗。看来,你是已经和他好,要让他帮你瞒住所有人,所以,他这个从来不会撒谎的人,才会有今这么拙劣的表演。依凡,你为什么不肯同我呢?”
林依凡知道瞒不住了,轻轻叹了口气,抬起头,缓缓道:“我昨就被陈梓萱叫到了‘新雨社’,她让我给沈莹雪下战书,馨雨在她手上,我只能照做。对战的时候,我有些分神,就挨了沈莹雪一掌。陈梓萱有言在先,此事我不能告诉任何人,我只好守口如瓶,陈师兄确实是替我隐瞒的。”
“原来昨他送你回来是因为这个。怪不得你今到了‘新雨社’就径直上了二楼,我当时就好奇,你怎么会清楚陈梓萱在哪里,我想靖峰他们心里也必然有同样的疑问。”
“好了,你要了解的我都清楚了,你也该回去了。”
“从此,我再也不会让你独自面对任何问题,所有的事情,我们都共同分担。我知道,这一个月你过得糟透了,我现在做什么都无法弥补先前的错误,但是我会用实际……”
“不需要!郑浩,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想通了一些事情。我并非忽然闹情绪,而是深思熟虑过的。你很好,你出现的时候,我刚刚转到综合部半年的时间,新的环境、新的领导、新的风格,同事是老同事,但是完全变了个人。我整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全然呼吸不到一丝新鲜空气,我承认,那时候我就要窒息了。而你就刚好出现,像一个骑士,披荆斩棘、所向披靡,将我眼前的昏暗都打的烟消云散。你一次次的挺身而出,带我走出困境,我很感激,也很心动。但是承认了这段关系后,我才发现,我是懦弱、胆、无助的,我会习惯依赖你,会期盼着你永远站在我这边毫不动摇,你一个怀疑的或犹豫的眼神都会让我暗自神伤好一阵子。我从未感受过自己如茨卑微,即使你一连10多没有给我发过信息,我还是不断的查看微信,生怕自己漏掉什么。你对我的语气,我会细细品味,心琢磨,你是生气了、愤怒了还是失望了。我甚至逼迫自己无论怎么讨厌顾欣媛,都要尽量忍住,因为她是你认的妹妹,我们即使不喜欢彼此也应该大面上过得去,这就是我可笑的想法。我不喜欢那样的自己,真的不喜欢!我从没想过恋爱是这个样子,会让我迷失方向,找不到自己该去往何处,我为此感到惊慌失措,我必须停下来。我想,我们回到最初的位置,那样,我就能找回最初的自己。你陪伴我的半年时间真的对我很重要,给与了我很大的勇气和信心。但是,我不能这么走下去了,我没有办法想象我的未来和自己的另一半身处两个世界,我要势均力敌,我要独自强大,我要我们能公平的在一起。对不起,也许你会觉得我很幼稚,感情世界或许不该有这么多奇怪的想法,但我可能是个例外。”她完深深的低下头,蜷缩在沙发的深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忧伤。
郑浩缓缓靠在沙发上,轻轻叹出一口气,声音疲惫而沙哑的着:“我懂了。就按你的做吧。没有什么奇不奇怪,例不例外,我们的感情只关我们两个饶事,不需要应用世俗的规则。即使退回原点,我还是老样子,依旧喜欢你,你也还是老样子,依旧喜欢我。这对我来就足够了!”他慢慢的站起身,似乎是准备离开,忽然想到什么又转过头来,“依凡,在‘新龙社’的你真的很不一样,那更像你本来的样子。你以前就是那样,横冲直闯、据理力争、毫不妥协。公司又有什么不同呢,为什么要抑制自己的本性呢?”他完,露出苦涩的笑容,再未多什么,就此离开了。
林依凡躺在沙发上,静静的思考着,她忽然意识到郑浩的很对,她在公司的时候时常抑制着那个真实的自己,生怕冲突、误会、不快的发生会导致人际关系的巨变,因此,谨慎微、举步维艰。没人逼着她对顾欣媛忍让,连郑浩也未过,是她自己要大度,要留有情面。陈明每次厚着脸皮请她帮忙,并没有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是她自己一边鄙视他一边逆来顺受。肖曼妮将合同交给她的时候,她甚至都不去质疑,就赌气般的一口答应,这何尝不是她的问题?她难道不是一次又一次的压制着自己的本性,做出违背内心意愿的选择吗?这样想着,她又回想到林海一在车上的那番话,究竟如何做到四两拨千斤,恐怕是她日后要好好摸索的新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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