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娜独自在法蒂玛村存在过的地方伫立了良久。
这座村庄如今失去了意义。也许镜面里的沙漠王国会从此以后,在星宫上生根发芽。也许他们能复现出一个与“异信者”截然不同的新文明。也许,也许一切都并不会改变,所有人都逃脱不了覆灭的命运。
但法蒂玛村,拉娜所最熟悉最珍视的人们,他们已经不复存在了。
年少的女孩需要时间来消化,她需要理解这些失去,以及失去所带来的悲伤。她需要接受遗憾和现实,接受这一切背后的期望。总之,她需要时间。
周培毅在遥远的星球际线上,这里的溶洞口已经被巨大如山峦的榕树封闭,只在顶部打开了一个类似露台的空间。
乖巧的树当然了解自己主饶心意,周培毅最严苛的物质享受不过是有味道的热水和靠背椅,刚好它都可以完美满足。
“伪世界树”的主人在藤蔓结成的躺椅上坐起身,一只手的手肘撑住扶手,扶着脸,眼睛盯在另外一只手上面。
真奇妙,拉娜的悲伤和迷茫,正在通过某种血脉的联系,从那么遥远的地方,传递到周培毅手指的伤口上。
在拉娜回去的时间里,他重新与神子链路重构,从他的执念里面完整观赏了这位英雄的人生。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成为神子之后的部分。
果不其然,藏在阳伞下的女人再次出现,记忆的骑士在很久之前到访过第七星宫。接待她的当然是这里的守护骑士,神子只是感知到她来过的痕迹。
就是在那个时候,法蒂玛从她手中,得到了那个婴儿车里的东西吗?那个婴儿车里就是拉娜,婴孩时候的拉娜,刚刚出生的拉娜。
那么刚刚出生的她,到底有没有肉身?如果有,现在的拉娜为什么会脱离她的肉身?被“放弃”的那具肉体,它会不会成长?又被放在哪里?
周培毅只能猜,从第四星宫看到的那些历史密辛,从里修前辈那听到的那些只言片语,以及和亚格的相处,都不过是让他获得了极其破碎的信息。
如果真如亚格所,十一星宫的“失败”,是因为出现了一个“意外”,那这个“意外”会不会就是拉娜呢?还是,“意外”本身也是有意为之,拉娜的诞生,是一个精心设计的谋划?
为灵魂寻找一个完美的容器。
灵魂,容器,完美。
周培毅原本真的以为这是维尔京的夙愿,维尔京暗自收藏的那些缸中之脑,其中有一个很有可能是维尔京想要复活的人类,他想要找到一具完美的肉体,能够承载他所有的愿望,和一个本该死去的灵魂。
肉身和容器,这其中还是有些微妙的差别。亚格的愿望,终归是和维尔京不同。
那他是为了这个愿望,才发明了不死的法门吗?十二神子的异变,也会和十一星宫发生的事情有关吗?
难道这些人,真的在抗拒完成星宫的使命吗?他们是不接受星宫补完的结果,还是不能接受自己不是星宫补完的最终受益人呢?
周培毅沉沉叹了一口气,如果他现在不是在星门之后,一定会因为信息爆炸感受到剧烈的头痛。事情很多,很烦,很繁杂,让他思考起来很沉重。
在斯维尔德吃着肉酱面包,喝着重口味甜茶的日子太美好太悠闲,在拉提夏的别墅里没日没夜看历史书籍的生活太惬意太安然,却也都太遥远。
周培毅自己都快要忘记,忘记上一次安眠是什么时候了。
是被拉娜影响了吗?他居然也开始回忆过去,开始患得患失了起来呢。
“瓦卢瓦。”他低声呼唤。
“女子常伴您左右,我亲爱的、无所不能的王。”西斯帕尼奥美人那百灵鸟般悦耳的声音,在周培毅耳畔如同被微风亲吻的风铃。
周培毅拍了拍已经空空如也的剑箱,里面的多柄圣剑,已经与“伪世界树”融为一体。
“我觉得所有星宫,都在有意无意地给我塞一些圣物,或者,一些能代表星宫意志和能力的东西。”他,“我原本以为星宫有很多派系,但现在,看起来你们都在坑我一个啊。”
“也许只是您多虑了呢,陛下。”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幸运,超过三次,只从概率学上就不合理。”周培毅摇头,“这是亚格的嘱托吗?还是记忆骑士的安排?”
“他们可能神通广大,但我想,真正让这些圣物来到您身边的,是您自己。”瓦卢瓦答道,“亚格并没有吩咐我什么,异信者的挽歌,这柄的匕首,我已经把它藏在自己的手骨中数以千年。如果我不能完成我的夙愿,我当然会最希望,得到它,拥有它力量的,是您啊。”
周培毅从怀中拿出那柄黑色的匕首,端详着黑曜石反射的沉寂的光。
“你它是实现愿望的力量。”周培毅。
“第七星宫,异信者,这里的那位神子,还有我,我们的力量可能同出一系,在世界树上来自相同的一根树枝。”瓦卢瓦答道,“这里是幻想的星宫,我们都活在幻梦之中,也因为幻梦而死。”
“它叫什么?你的力量?”周培毅问。
“我的能力,名为‘梦满乡’。很遗憾,我只能让人沉湎于一个自己编织的幻梦。”
“第七神子呢?他的力量你知道吗?”周培毅又问。
“第七神子的力量,在被抹除的记录中,名为‘终梦骑士’,他能将敌人强行拉入他的幻想和梦境之中,在那里,他会成为他想象之中无所不能的神明。”
“那这个世界呢?”
瓦卢瓦轻声:“而这里的力量,这里正在成型的这个力量,远远超越了过去的梦境。它融合了一切异信者的愿望,不只有我的,法蒂玛的,第七神子的,还有更多的......它正在模糊梦与现实的距离。”
一只沉睡的食梦貘,就像是本就存在于周培毅身前,慢慢浮现出身形。周培毅见过这东西,在属于瓦卢瓦的那枚世界树徽章上。
“浮梦成真吗?”
周培毅笑了笑,把异信者的挽歌再次收起。他手指传来的悲伤已经被一种坚毅的勇气所覆盖,远处那个姑娘,她不再哭哭啼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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