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后来心里倏地一沉，看来，胡先生其实是想与董窥园一较搞下，如此决计是不离开平川城了。
胡熹儿虽然年纪，平日里听胡先生话，对董窥园也知道一二。
他倒是乖巧，一听爷爷言语有些不好，就停了逗弄鱼，跑着站过来，嘴巴吧吧地话，安慰起爷爷：“不来便不来，我也可以帮着爷爷，咱们在平川城也可以授业论道。”
“爷爷你放心，我就在这里陪着你。还有，袁哥哥也会在这里陪着你的！”
方后来看着胡熹儿，苦笑了一下，没话，把头转向素姑娘。
素姑娘只在一边发呆，不知想什么。
怕她不明白，方后来解释了一下：“董窥园就是新晋的大燕帝师，如今大燕乃至下文人眼中的儒学正统。大燕传他，以文悟道，已经入了半步知玄。”
“我知道他.....”素姑娘懒惫，微微动了身子，“帝师又怎样，知玄又如何，儒学正统又有什么所谓，还是那句话，与民生有益，受万民推崇才是紧要的，若只有些文人互相吹捧，日久便成了笑话。”
方后来心中忽然微微激动起来，这与老爹的想法倒是有些许类同之处。
“我确实与他不少观点相左。但如今，他在大燕倍受文人推崇，以江南董家儒学教化万民，只怕下无人能出其右！我胡家的家学自认也有所长，但.......”胡先生有些心灰意冷。
“先生此话差矣，”素姑娘冷冷一笑，“自地初分，人开灵智，已经出了多少所谓圣人，出了多少家所谓正统礼教？”
“如今下四分，之前五分，再之前十七分，再之前还有一百多诸侯国，帝师不计其数，都称自己能教化万民，还不是一个个都被灭了！”
“不过都是些趋炎附势之辈，为帝王之走狗而已，”素姑娘站起身来，“旧吴国也曾有帝师，也曾出过自称能教化万民之辈，岂料四国围城，便带头逃走，被城主一箭射死城门外了。”
“教化万民靠一人之力，纯属胡扯，靠一家之学，也是胡扯，”素姑娘朝着胡先生拱手，“先生有大义，女子钦佩!但我还是要，靠先生一人之力，以胡家一家之学，可以学冠下？这，无论如何我是不信的。”
胡先生倒也不介意，“胡家也不敢自夸。”
“我敬重的是，先生明知平川教习儒学的不止一家，都不比先生高明，依然留在学宫，却不争长短。可知先生其实与女子所认为的，大差不差。
下儒学只靠些许学子高谈阔论，用来作为迎合帝王，用来托举自己上升，以后这类儒学只会被其他学问超越，摒弃。
“而先生素有知礼重义之举，文人中罕见。更比四国那些沽名钓誉之辈，好太多！”
“即便董窥园学问超过胡先生，但若论儒学正统，胡先生不点头，董窥园决计不能算第一。”
“你都胡乱夸个什么玩意，”方后来急得直冒汗，心中发苦，“你这么一，我还怎么能劝动胡先生离开？”
胡先生听了，心中还是有些得意的，“我胡家因为家传有眼疾，一般过了不惑之年，族中兄弟于学问一途便止步不前。”
他手捋胡须昂首踏了一步，“可如今，得袁友赠药治眼，我便可以再次于学问一途继续前行！”
他看上去豪情万丈，“现在论江南董家与燕都胡家孰高孰低，确实言之过早！”
方后来看他渐渐抖了起来，心中叹息，曹大人过，胡先生不能夸，果然如此。
“眼疾？”素姑娘美目流转，俏笑着，“袁公子.....竟然还会治眼病？我怎么没听过！”
“我哪会，这眼药是别人送的.我用不着就送给胡先生了，歪打正着，还就治好了。”方后来老老实实解释。
“要眼疾，我也会治，太医院也有高手。而且，平川城中还有一人，与医药一途，比我还厉害。”素姑娘对胡先生道，“学不学问的，且不管他。你倒是可以邀请族人过来平川城，安心治疗眼疾。”
胡先生随口笑道，“姑娘好意，老夫心领了。”
“你不信？以为我诓你？”素姑娘有些不悦。
“不瞒姑娘，自打袁友的药用完之后，我虽然已经好个七七八八，但我还记挂着族内弟兄的病情。”
他将胡熹儿拽了过来，“特别是我孙胡熹儿，他年岁尚幼，并无症状。但他以后读书日久，长大极有可能如我这般。所以，曹大人曾经带我拜访过城中好些个有名的医师，就连太医院也去过。”
胡先生忧心道，“求医不下百人，并无一人敢，能治好我这种眼疾。”
“呵呵，那先生就更该信我了，”素姑娘有些得意，“我的那人并不出诊，知道她医术厉害的，整个平川没几个人。
而且呢，非要我请，不然决计不会随便帮人看病的。”
方后来想了想，素姑娘在平川城主府可以随意进出，不准确实认识些名医高手。便对胡先生道，“我家掌柜的确实有些本事，也认识些杏林高手，值得胡先生一试。”
胡先生听方后来这一，倒是有些心动了。
“但是，女子有言在先！若眼睛治好了，需得留在平川城任教，若是治不好，我派人护送他们回大燕。
总不能拿了我平川城的好处，又跑到江南董家那里去献殷勤。全下也没这个道理！胡先生，你是不是啊？”
方后来轻轻拽了拽她，“这个时间来，不太合适吧？”
素姑娘白了他一眼，“合适，怎么不合适？不过，那人脾性大得很，来迟了，未必人家肯给你治了。”
“胡先生放心，若是平川有什么变故，你这袁友清楚，我比曹大人更有送你们出城的本事。”
这最后一句的是胡先生，实际上是讲给方后来听的。
方后来一时语塞，心中知道素姑娘有些不高兴了。
胡先生顿时笑了起来，“姑娘快人快语，话在理，不同于一般女子，老夫着实钦佩！”
他拍了拍方后来，“原先，我这友，口中掌柜的如何气，却日日黏在掌柜那里！
曹大人也好，祁家也好，都曾力邀友回来。友总是各种推辞！从那时，我就知道，掌柜的非一般人。如今亲眼看来，老夫所料不错。”
素姑娘转眼看着方后来，两人脸上都是微微发红了。
“那胡先生这是同意了？”她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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