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阳岂能不知秦云东的好意。
他长叹一声，起身用力握住秦云东的手摇了摇：“云东，句心里话，我谁也不服，但就服你。我接受你的批评，现在咱们就回去工作。谢谢你，关键时刻拉了兄弟一把。”
两人肩并肩着话一起走出寺院的大门，两个秘书远远跟在他们身后。
佟阳听完秦云东讲述国际金融中心烂尾楼现场会的经过，像是想起来什么。
“云东，我得到一个消息，国际金融中心众多投资人里有青的股份。”
“青？中安纪委副书记青？”
秦云东停下脚步，难以置信地盯着佟阳。
佟阳非常明确地予以确认。
他又解释，在秦云东去省城开会的时间里，于琼菲向他通报了域公司往来资金的分析结果，发现隐藏在复杂交易网络中的一条证据链指向青。
“虽然投资人不是青的名字，却是青从玩到大的朋友，而这个人只是当地的一个农民，根本不可能有数百万元财力购买股份。因此于琼菲认为，青有重大嫌疑。”
佟阳又通报了青另一件不合常理的举动。她强烈反对重启对域公司调查，甚至不惜在开会时公然对抗佟阳的命令。
这两件事叠加看，对青的怀疑完全合乎逻辑。
秦云东点点头：“如果你的信息都是准确的，那么青毫无疑问存在嫌疑。不过，还是等我回去核实一下情况再。青是省纪委下派干部，对她的定性需要慎重，不然，再见老苗就不好交代了。”
他笑了笑，继续向山下走。
秦云东之所以言辞模棱两可，一方面确实出于谨慎的态度，没有拿到真凭实据之前，他不会贸然发表评论。
另一方面，秦云东觉得其中迷雾重重，让他颇为费解。
首先，于琼菲既然掌握这么重要的线索，为什么一直没有主动向他汇报？
就算他出差不在中安市，但手机、座机、电子邮箱等联络方式畅通，于琼菲怎么会选择隐瞒不报？
更让他错愕的是，青作为纪检干部不是不知道，公务人员不允许经商做生意，也禁止投资私募股权，她为何要明知故犯？
青能持有价值数百万的股份，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既然青持股的线索来自对域公司和三十七家私募基金的账户追查，似乎唯一合理的解释是，域公司通过隐秘渠道送给青干股。
顺着这个前提假设条件推理下去，域公司为什么要贿赂青？
她是地市纪委的副书记之一，能给域公司提供什么样的帮助，值得继红英如此巨大投入？
秦云东的思绪飞速运转，很快就想到一种可能性。
如果青在关键时刻对某些举报网开一面，或者利用她的职权通风报信，或者干扰调查方向，那数百万的投资就是物超所值了。
无论最后的结论是什么，都给秦云东提了一个醒。
中安市的金融乱象，复杂程度比想象的更深，他必须提高警惕，加强内控机制，对处置组和中安市工作组成员启动内审，谨防有人吃里扒外。
下了山，两人分乘各自的专车返回市委，一起走进了佟阳的办公室。
秦云东坐下后，接过佟阳递过来的茶杯，直截帘地：
“老佟，国际金融中心烂尾楼拍卖的事不能再拖了。按照省里规定，这类重大不良资产处置，需要由省地产投资集团来主持拍卖。你最好马上提交报告，咱俩亲自去找地产投资董事长丁苗雨做工作，希望加快审批程序，尽早让拍卖落地。”
“我和丁苗雨打过几次交道，这个女人业务能力强，作风泼辣，挺有个性。”
佟阳坐在秦云东对面的沙发上，情绪虽然还没有调整过来，但已逐渐进入工作状态。
“怎么个有个性？”
秦云东捕捉到了佟阳用词另有含义。
“丁苗雨一直没有结婚，已经四十多岁的单身女人多少都有点儿乖张。”佟阳点上烟，吸了一口后缓缓吐出，“听她的风流韵事也不少，而且都是年轻男人，你她玩得是不是太花了？”
秦云东无奈地指了指佟阳。
“老佟，你现在是不是还没有缓过劲。没有证据的话不要乱，尤其是涉及个人私生活的事。你别到处乱传，显得格局不够高，而且大家也会对你有看法。”
秦云东不喜欢聊这些八卦和绯闻，感觉颇为无聊。
他又把话题重新拉回到正题：“老佟，你明有时间吗，咱们一起去省地产集团见见丁苗雨。既要显示中安市的诚意和重视，又要寻求拍卖后续的支持政策。”
佟阳深吸一口烟，没有迟疑就答应了：“我安排办公室立刻联系省地产投，约丁董事长的时间。只要她那边没问题，我们就明去省城一趟。”
他本来对强势的丁苗雨没啥好感，但现在他要表现出积极工作的状态，这关系到上级对他的看法，也关系到他的工作岗位如何变动。
“这就对喽，明你已经想通了。”秦云东欣慰地笑了笑便站起身，“我还有别的行程就不再你这里坐了。我再提醒你一句，青的问题非同可，需要严格保密，不能散播出去。”
佟阳起身握了握秦云东的手：“我心里有数，知道轻重。我也只是和你交流掌握的线索，不会对外泄密。”
秦云东下楼坐上车驶离市委大院。
他凝视着窗外的街景，越来越觉得佟阳表现异常。
佟阳以前是老好饶人设，谁也不得罪，就算下属违纪，他通常也是袒护情，大事化，事化了。
今佟阳主动举报了青，又含沙射影针对丁苗雨，他这是出于什么动机？
现在冒出来的线索太多了，每一条线又和别的线相连，所有线密密交织在一起，让秦云东拆解得颇为头疼。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决定先不想佟阳的异常表现。
接下来，调查省地产投资集团，才是他的重点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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