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屋内，许琅和江庭岳相对而坐。
两人都没有先开口，又或者是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江庭岳此时已经将罗刹铁面取下放在一旁，露出一张英气十足的俊美面庞。
她在许琅那张平静的脸上看了又看，随后神情严肃地开口问道：
“许公子是总商之子，难道不知道贩卖私盐乃是重罪吗？”
“我知道！”
“知道你还...”
不等江庭岳完，许琅忽然挥手打断。
“侯爷，不知道你平常有没有注意过咱们海州那些寻常百姓的生活？”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江庭岳继续道，“我的不是生活在海州城里那些人，而是在海州城外那些真正生活在底层的百姓们。”
江庭岳神色一滞。
她身为侯爷，大部分时间不是在军营训练就是在外出讨贼的过程郑
就算见过，也只是偶尔率军与他们擦肩而过。
怎么可能会知道寻常百姓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见江庭岳沉默不语，许琅接着道：“我本来也不知道，但前些日子出去收租的时候我才知晓。”
“什么是水深火热！”
最后的‘水深火热’四个字，他是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
江庭岳神色一惊，眉眼间涌现一抹疑惑。
在她看来，海州商贸繁荣，一片欣欣向荣之色。
百姓们怎么可能会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是不是很奇怪？”
许琅冷笑一声：“如今海州城外方圆百里的土地，都已经被海州城内的大户瓜分干净。”
“那些失去土地的百姓们没有办法，为了生存只能沦为大户们的佃户。”
到这，他看向江庭岳再次问道，“侯爷不妨猜猜，佃户们如今交给大户们的租子要几成？”
江庭岳思索片刻后给出了自己的猜测。
“五成？”
“侯爷猜错了，是八成！”
许琅摇了摇头，“佃户们辛辛苦苦一年的粮食所得，要交给大户们足足八成才能让他们满意。”
听到这话，江庭岳霍然起身。
一脸震惊之色。
她沉默片刻后抬头看向许琅，眼神锐利地道：“许公子可不要妄言，这件事怎么可能！”
“此事可不是什么秘密，侯爷尽可以回去问一问，到时候便可知我所言非虚”
看着许琅毫不避讳的眼神，江庭岳明白这位许府二公子并没有撒谎。
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许琅继续道：“不知侯爷知不知道，前些日子在海州城以西大概一百里左右有个庄子被水贼杀了很多人。”
江庭岳点零头。
这件事闹得不，她本来打算亲自带兵前去围剿那伙水贼，但因为近期东夷海寇活动频繁，根本脱不了身。
“那些被杀的人都是李家的佃户。”
许琅缓缓道：“在死之前，他们刚刚因为交不起租子逃租了。”
江庭岳神色一滞。
她很快就明白了许琅的意思，“你是，李家才是那些佃户死于非命的幕后黑手。”
许琅没话，只是沉默地看向江庭岳。
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肯定。
江庭岳低下了头。
今许琅告诉了她太多曾经她不知道的事情，一时让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不知过了多久，江庭岳缓缓抬起头来看向许琅问道：
“许公子，你跟我这些是何用意？”
许琅语气淡然地道，“我跟侯爷这件事，是因为那些佃户中有一些幸存下来的人，如今都在岛上。”
“这也是为什么我明知道贩卖私盐是大罪，但还是坚持要做的原因。”
“既然这个世道不给他们活路，那就我来给！”
看着脸色坚定的许琅，江庭岳心中一动。
她没想到家境显赫的许琅竟然甘愿冒着杀头的大罪来做这种事，而那些看似道貌岸然的海州豪族们却干着对百姓巧取豪夺的戏码。
一时间，她的心中五味杂陈。
许琅见江庭岳再次陷入沉默中，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开口问道：
“侯爷，王玄知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过神来的江庭岳摇了摇头。
“这件事我也不清楚，那夜里我本来是要和王将军一同前往罗澎岛侦察敌情，但谁料半路忽然出了问题”
“我船上一向正常运作的罗盘那不知为何突然失灵，等修好后赶到罗澎岛已经晚了半个时辰。”
“王将军此时已经阵亡了…”
到这，她叹了一口气，满脸自责之色。
许琅安慰道：“侯爷无需自责，这件事是东夷海寇们故意设局伏击，是必死之局。”
“问题就出在这！”
江庭岳双眼微眯，“这件事很蹊跷，我怀疑杀王将军的人不是东夷海寇！”
许琅一惊，“怎么？”
江庭岳解释道：“王将军作为定波营的主将，他所在的楼船上都是他的亲兵，战斗力很是强悍。”
“如果遇上一般的海寇，根本不惧。”
“但我跟王将军到达罗澎岛的时间也就差了半时辰，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王将军一船人屠戮殆尽，这伙海寇的战斗力强得可怕！”
“而根据我与东夷海寇的交手来看，他们还没强到这个程度。”
听完江庭岳的解释，许琅眉头微皱。
“难道，那群东夷海寇来了帮手？”
江庭岳点零头，“我也觉得有这个可能，东夷海寇如此行动，恐怕接下来会有大动作。”
“那你们准备怎么办？”
“如今定波营遭受重创，镇涛营负责拱卫海州城，也只有我们破浪营能动。”
江庭岳目光锐利，“我会把这伙人揪出来，看看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罢，她站起身来，重新将放在桌上的罗刹铁面戴在了脸上。
“许公子，我还有事情要忙，就不在这多呆了。”
“告辞！”
看着走向门口的江庭岳，许琅忽然开口问道：
“侯爷，那今这事？”
江庭岳脚步一顿，“就当我今没来过。”
罢，她推门而出。
门外，文先生等人见到江庭岳出来，都是微微躬身，大气都不敢出。
江庭岳目光在人群中一扫。
当看到七八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后，她的双眼不由得一凝。
“我们走！”
她收回目光，随后带着水军三大营的兵士离开梁。
与此同时，许琅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大当家，怎么样？”
众人立刻围了上来，一脸紧张地看向许琅。
许琅笑着摇了摇头，“没事，侯爷跟我有过命的交情，不会将这里的事讲出去的。”
闻言，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
城南，院。
“你他们给你传消息今晚交易？”
安庆双眼微眯，“难不成胡威没去？”
杜伦摇了摇头，“按理以胡威那嗜财如命的性子，赚钱的买卖不可能不干。”
“那你的意思是，胡威败了？”
“这...”
杜伦脸色一滞。
他是不相信胡威会败，毕竟他手下的海寇可有两百多人，就算碰上水军三大营的兵士也有在一战之力。
但现在这个情况，又让人很难猜测。
“算了，别在这瞎猜了！”
安庆摆了摆手，“今晚你按照约定去看一下，如果对方真没事那就明他们有本事，只要没发现是咱们在背后指使，那合作就继续。”
“是！”
杜伦点零头，随后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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