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大军出征的日子终于到了，这可是司监精挑细选才定下来的黄道良辰，包打胜仗，从无败绩。
出征一定要有仪式感，从皇帝到百官，都养足了精神，做足了样子。
赵佶穿上簇新的龙袍，早早出宫，登临京师朱雀门城楼，检阅童贯的三千亲卫，果然是威武雄壮，令权寒。
童大帅跪谢官家后，潇洒跃上马背，大手一挥，三千虎贲齐刷刷一个转身，就此踏上漫漫征途。
从朱雀门到南熏门的整条官道，全部清空，百姓避在街道两边，看着童太师统领军队，趾高气扬地走过去。
老童意气风发，不禁幻想起日后北征辽国时的盛况，那肯定要比眼下这个场面热闹百倍。
当然啦，躲避在街道两旁的，不止有百姓，还有下豪杰派来的密探。鼓上蚤时迁的侦查师，又一次倾巢而出；江南方腊手下的精兵强将，也专程前来东京打卡；北辽、金国、西夏的谍报人员，自然也没有闲着。
无数双冰冷的眼睛正死死盯着童贯，但童大帅沉浸于自己的幻想之中，浑然不觉。
……
蔡京率领文武百官，在城外五里的长亭内，准备给童贯大军搞个送别仪式。
离着长亭不远处，两万精锐禁军列阵已毕，酆美、毕胜两员大将，正扯着嗓门给将士们训话。
不多时，童贯和三千亲卫出现在百官面前。
蔡京、梁思成、李彦、王黼、朱勔、高俅、杨戬等人，赶紧领着大批奸臣，迎上前去。
何执症刘正夫、宿元景等忠臣，则留在长亭内，自行聊。
两个阵营，泾渭分明。
……
长亭内，忠臣们正在交流，细细听来，多有不敬之处，有的在痛骂蔡京，有的在问候皇帝老儿。
何执中道：“老刘啊，郑大人怎么没来？”
刘正夫答道：“不知道，兴许是不想来吧。”
宿元景凑过来：“老刘啊，混的不错嘛，唐州的韩麟，洳州的马万里，居然都是你的人。我大宋朗朗乾坤，居然出了个姓刘的军阀！”
刘正夫哈哈一笑：“我手里这点儿东西，哪里比得上宿太尉。听人，您老府上养着众多豪杰，还认识不少绿林好汉。宿太尉不在江湖，可江湖上全都是宿太尉的传！”
宿元景赶紧捂住刘正夫的嘴：“慎言慎言，老夫哪里干得恁多事！”
周围忠臣们看着老太尉滑稽的动作，纷纷大笑起来。
……
帝国末年，忠臣式微。
这次来送行的奸臣数量，至少是忠臣的两倍。
童贯见朝廷奸党都来送自己，觉得特别有面子，潇洒下马，与诸位同僚厮见。
几句寒暄，一番吹捧，这场隆重的送别就结束了。
童贯正要上路，却被蔡京拉住，扭头一看，梁思成、李彦、王黼、朱勔也没走。
蔡京示意，旁边树林叙话。
而朝廷其他的官猿，都准备打道回府。
高俅、杨戬、李邦彦三人坠在大部队后面，鬼鬼祟祟，不时回望。
李邦彦道：“相爷他们鬼鬼祟祟，要聊些什么？”
杨戬则表达了羡慕之情：“老童真他娘的威风啊，啥时候能轮到咱们仨？”
高俅叹气道：“儿上次大闹樊楼，惹恼了蔡相爷，他就不带我玩儿了，就连童枢密，都对我生分许多。要不然的话，我这次还是有机会的。”
李邦彦连忙安慰两名损友：“阳光总在风雨后，现底下到处都是匪，机会多的是。等童太师凯旋归来后，咱们找个时间一起去求官家。”
高俅道：“也只有如此了。听城南有一队蹴鞠手技术不错，且意志品质优秀，有老夫当年的风采，与中国白斩鸡足球队相比，更是强出许多。他们今有重要比赛，咱们不妨过去瞧瞧？”
那正是华夏足球引领寰宇的黄金时代，从此之后，中国足球一蹶不振。
……
长亭外，树林。
蔡京笑道：“老童啊，你快要走了，临走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以壮行色。”
童贯好奇道：“啥好事儿啊？”
蔡京道：“老梁，既然是你的手笔，那就由你来吧！”
人逢喜事精神爽，梁师容光焕发，嘿嘿一笑：“童枢密，咱们的主要敌人，郑居中郑相爷，这会儿已经归啦！”
童贯大惊：“此言当真？什么时候的事儿？是你干的？”
梁师成得意道：“郑居中最近看上一个歌姬，从此夜夜笙歌。都快入土的人了，整一树梨花压海棠，也不怕腰折了。这不，今早上好生逍遥一番，就摇到了极乐世界！”
童贯试探道：“是你的人？”
梁师成道：“是朱勔在江南物色的美人，哎呀，那身段儿，老夫一个没根的废人，都蠢蠢欲动。郑居中老贼，忍了大半辈子，终究还是没忍住。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朱勔面露不忍之色：“真是可惜了那个娘，办完这件事儿，就要赶紧处理掉。自古红颜多薄命，香消玉殒谁人怜呐！”
王黼十分好奇：“世间真有如此美人？比之李大家如何？”
朱勔笑道：“李大家国色香，水乡女子则是柔骨多媚，各有各的好处，王大人喜欢哪种的？”
王黼是个实诚人：“成年人不做选择，俺全都要！”
朱勔道：“那我去江南多找几个，直接送您府上，包您老满意。”
蔡京劝道：“老王啊，悠着点儿，心腰子，老年人不以筋骨为能，莫要学郑居中那厮，容易坏事！”
王黼嘿嘿一笑：“俺就躲在门外看看，不进去的！”
其余五贼闻言大笑，笑声惊动了树林内栖居的乌鸦，它们飞将起来，将空染上黑色。
……
三日后，郑居中的葬礼。
何执症刘正夫、宿元景悉数到场，为这位老友送别。
郑居中走了，留给北宋王朝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忠臣们在葬礼上洒下热泪，仿佛在同一个时代挥手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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