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延林这几的心情，像是揣了颗太阳，暖烘烘的，连走路都带着风。
可以，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外面关于苏市长即将离开明州的传闻传得风风雨雨，版本各异，却都言之凿凿。
而前几晚上，薛崇山谁也没带，只让他开车去了趟榕城。
虽然薛崇山回来后只字未提，但马延林心里跟明镜似的——他老板恐怕要扶正了。
毕竟他开车去的那个区，虽然没亲身去过，却早有耳闻，里面住着的可是省里的大人物。
所以这几，马延林浑身上下都透着股按捺不住的兴奋，胸口总像憋着股劲，总有种想冲到空旷处仰长啸的冲动。
自己跟了薛崇山快两年，鞍前马后，心翼翼，这次总算要熬出头了。
一想到“市政府第一大秘”的头衔将来可能落到自己头上，他就忍不住想咧开嘴笑。
就像当初的景元光，以前在市政府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人物，甚至因为前市长的牵连，几乎这辈子都看不见希望。
可就因为苏市长一句话，便一步登，如今整个明州官场，谁敢不给这位景主任几分面子？
就在他坐在办公桌前，脑子里美滋滋的畅想以后的美好生活，连手指都不自觉的在桌面上敲起轻快的节奏时，薛崇山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思。
“书记，您回来了。”
马延林猛的回过神，赶紧站起身，恭敬的道，一边一边快步上前，自然的接过薛崇山手中的保温杯。
当他顺手想接过薛崇山另一只手里拿着的文件时，薛崇山却轻轻摆了摆手，径直拿着文件走到办公桌后坐下，将文件往桌上一放，便单手撑着额头，发起了呆，眼神有些放空。
马延林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没敢多问，默默的走到墙角的垃圾桶前，将保温杯里的残茶倒掉。
又从抽屉里拿出新的茶叶，仔细的换上，接好热水，晾到温度刚好能入口，才端着杯子，恭恭敬敬的放在了薛崇山的办公桌上，杯柄朝着他方便拿起的方向。
“延林啊。”
薛崇山突然开口，打破了办公室的安静。
“你觉得苏市长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马延林愣了一下，手里的动作顿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坏都不妥，官场的评价，从来没那么简单。
“大胆的，这里又没外人。”薛崇山抬眼看了他一下，语气带着几分鼓励。
马延林心中一暖，觉得老板这是把自己当自己人了，他定了定神，想了想道：“别的地方不好，但咱们苏市长，在咱们市委那些年轻科员心目中，地位很高，有些人甚至把苏市长当成偶像来崇拜。”
他顿了顿，想起前段时间的事，又补充道：“尤其是苏市长在电视上曝出张文鑫恶行之后，好多人都，苏市长是明州之光。”
薛崇山听了，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意，轻声重复道：“明州之光，呵呵……”
他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零，又追问道：“那那些年龄大的，又是怎么讨论苏市长的？”
马延林脸上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搓了搓手，才斟酌着道：“他们……他们觉得苏市长太年轻，做事太毛躁，不够稳重，不太符合官场上的中庸之道，而且……而且得罪的人太多，担心他早晚有一会出事。”
薛崇山没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桌角一份文件的封面，那是苏木之前给他的计划书，指尖划过纸张，带着一丝沉吟。
过了片刻，他又抬头看向马延林：“那你觉得苏市长怎么样？”
马延林犹豫了一下，眼神闪烁了几下，最终还是抬起头，语气坚定的道：“我认为，苏市长和您一样，是我参加工作以后，见过的最好的最有能力最公正的领导。”
这话虽然带着明显的拍马屁痕迹，甚至有些生硬，但薛崇山却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笑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马延林被他笑得有些不知所措，站在原地，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心里打鼓：难道自己错话了？
老板这是怎么了？
“延林啊。”
笑过之后，薛崇山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表情变得认真起来，看着马延林认真的道：“我不如苏木。”
马延林张了张嘴，本想再拍几句马屁，把这话圆过去，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不出口。
违心的话，他实在是难以开口，尤其是在老板刚刚坦诚之后。
薛崇山看着他这副模样，眼神中反而多了几分欣赏，他缓缓开口道：“延林，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选你做我的秘书吗？”
马延林摇了摇头，随即又有些期待的看着薛崇山，眼睛里闪着光。
谁不希望得到领导的认可，尤其是这种掏心窝子的评价。
“当初选秘书的时候，我看过很多饶档。”
薛崇山回忆道。
“有很多人比你学历高，能力看起来也更强，履历也更丰富。”
“实话，或许你能出现在那些备选档案之中，只是为了凑数。”
薛崇山这话虽是笑着的，却让马延林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头也微微低了下去。
他自己也知道，论八面玲珑，论揣摩领导心思，自己确实不是那块料，在家里，就连他老婆都常打趣叫他“木头”。
薛崇山看着他有些失落的样子，话锋一转，继续道：“可是你跟他们比，最大的优点就是你忠厚的性格。”
“其实在你给我当秘书之前，我就认识你了。”
“我记得有一次，有个年纪很大的老人来市委上访，就那么举着‘冤枉’的牌子，堵在大门口。”
“当时正是寒地冻的冬，北风刮得跟刀子似的，老人身上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旧棉袄，冻得瑟瑟发抖。”
“所有人都绕着走，避之不及，只有你，上前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了老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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