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游:大魔国草创录

照夜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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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游园惊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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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日,元宵节,大兴城的雪已停了多日,一大早上,街上就聚满了人:逛街的,做买卖的,打把势卖艺的,游园的,去庙里祈福的……

有生之年第一次来到最大的城市,碰上这样的节日,又怎能不好好庆祝一下呢?不过,要这五个大老爷们一起出门的确不太合适,陈深一行五人,各个身怀绝技,在人群里显得格外扎眼,因此五人商议,白各逛各的,待晚上燃起灯火,再结伴出游,共庆元宵。

要五人之中谁的鼻子最灵,那当属范保了,并非他真的具影闻气辨毒”的本事,而是他一大早,就奔着全城烟火气息最浓的吃摊去了。范保来到一处卖饭食的摊位,店家马上招呼上了:“客人来碗青精饭吗?扬州运来的新米,不仅口味清绝,对身体也是大大的有益啊。”

“饭不就是管饱么,难道你这饭里还有人参雪莲乌拉草不成?”

“虽然没有客人的那些滋补品,不过,这饭的包叶可是采用了稀有的南烛树叶,常吃此饭,能让人身轻体健,童颜复生,延年益寿。”

“给我来一份儿的。”

“好勒!客官稍等。”

范保胡乱地吃了一些,要味道也还行,总感觉素了那么一点,他腆着肚子,又来到一家卖饭的摊位前,立住不走了。

“我,店家,这是啥饭?感觉挺有意思。”范保看着桌板上一堆的食材问道。

“客官好眼力!我这饭名疆团油饭’,是岭南名菜,一般人吃不到呐。这乃是混合煎虾、鱼炙、鸭鹅、猪羊肉、鸡子羹、蒸肠菜、姜桂、盐豉等材料合制而成,这一碗饭里,是满当当的精华呀。客官,做一碗您尝尝?”

“你夸这么好吃,那来一碗。不好吃不给钱啊。”

“客官笑了,包您价廉味美。”

两样饭一下肚,范保的五脏庙也祭奠得差不多了,一路吃吃停停,又随意吃了些汤饼、炙品、海鲜。白这一通逛吃,可以是饱了肚皮,空了钱囊。

秦琼正背着银鞭走着,迎面走来一队车马,居中两匹马上,一男一女并辔而校队伍前方两个负责肃清道路的兵,驱散了好奇围观的群众。“让一让,让一让,别挡着车驾。”秦琼心里想着:又是哪来的大官?他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瞥了一眼,但就是这一眼,秦琼整个人都怔住了,目光直直地盯着那女子,已经没法再移开了。

负责开道的兵士朝秦琼吼着:“何人这么大胆,居然敢冒犯大帅车驾。”车队正中的“大帅”看了身旁的妻子一眼,见妻子目光低垂,只是静默不语。

大帅爱怜地问道:“玉华,你认得他?”

“……不认得。”

听闻此言,秦琼的胸口像是被什么塞住了似的,觉得闷极了,却仍是强打精神,回复道:“禀告大帅,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异乡客,见识粗鄙。今日有幸一睹大人和夫饶风采,惊为人,失礼之处还望大帅和夫人海涵。”

“无事。今日本就是与民同乐的日子。”

“草民学得一首舞曲,想要献给大帅和夫人,还望应允。”

大帅似乎很感兴趣:“哦?那就有劳壮士了。”

车队的兵士们变换队形,将“舞者”秦琼一起围在了圈心,一来腾挪出霖方以便歌舞,二来也保护了主帅的安全。

秦琼从背后取下银鞭,甩开臂膀,却跳起了轻曼的舞蹈,一条冷森森的银鞭,在秦琼手中显得如绸缎般柔软,舞蹈娴熟,如臂使指。秦琼手里舞着鞭,踏着节奏,喉中高亢凄绝的声调演绎出一曲动人心魄的歌谣:

萋萋含羞莲,并蒂不须媒。

与君共池渑,欲做鸳鸯飞。

君别双泪垂,引领情自悲。

朝辞霸陵雨,暮宿西山垒。

伤彼芙蓉花,含英露光微。

过时而不采,将随秋草萎。

百战夸门庭,何事锁情眉?

归来求琴瑟,物是人已非。

执鞭为君舞,唯有断肠泪。

道阻复且长,何用双飞为?

一曲终了,余音久久不绝。大帅欣然击掌:“好!好一支银鞭舞。先生用这样一件刚猛的兵器,跃奏出如此出尘绝世的舞蹈,演绎出如此凄惨唯美的爱情故事,令人叹为观止!”

大帅夫人不露半点神色,只是轻轻地道:“人生在世,都是很现实无奈的事情。舞虽出尘,人却不可能绝世。功名佳人两难全,舞中的男子为了追求功名,放弃了心爱的人,这就是他的选择。人是不可以太贪心的。”

大帅夫饶马微微走了几步,离秦琼更近了。大帅夫人又:“对于女子而言,无休止的等待,远比平凡更为可怕。”到这里,她看了秦琼一眼,接着又:“这位舞者,可以的话,以后也别跳这支舞了。就让他永绝于人间吧。”完,便踏着哒哒的马蹄,头也不回的走了。

秦琼心中五味杂陈,他似乎是用尽了生命之力跳完了这支舞,此刻无力地垂着鞭子,靠在墙边。他万万没想到,此生会在大兴城见到她。就好像当初你侬我侬之时,他也不会想到,而今她哒哒的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她只是个过客,不是归人。

不知何时,王若义已来到秦琼身旁,他不发一语,只是静静地关注着自己的好兄弟。王若义从未想过,令贼人闻风丧胆的六扇门名捕秦琼,居然是这样一位多情之人。多情剑客无情剑,铮铮铁汉亦有绕指柔情,王若义这般想道。

“让大哥见笑了。”秦琼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王若义把手搭在了兄弟的肩上,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

“她叫郑玉华。”秦琼似乎是艰难地出了这个名字,“我俩青梅竹马,本来约定好待我事业有成,即回乡迎娶,怎奈功名未至,韶华先老。待我升任六扇门,衣锦还乡时,玉华已嫁为人妇。”

过了一会儿,秦琼又像是完全放下了似的,道:“也罢。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我秦琼堂堂男儿,何患无妻。大哥,抱歉给扰了兴致,我们再逛逛。”

秦琼虽这么着,也无心游览,两人随便看了看,便提早回客栈了。

陈深来到了一处表演杂耍的地方,半道碰见了陆九,两人就干脆结伴而行了。陈深道:“这京师的气象,宏大万千,到底与南朝的温婉醉人有霄壤之别。”陆九道:“早年杨公在位时,乱世之余,百废待兴,他崇尚节俭朴素,衣不重彩,马无银鞍。治法严谨,军队俨然。前几日新皇帝杨广即位,五弟你应该也能看出来,他却是个喜欢铺排喜欢热闹之人。这些胡商,这些西域的新奇玩意儿,他喜欢得不行,很不得让万邦来朝,好瞻拜这大隋气象。”

“听四哥这话,你以前来过京城?”

“来过。你四哥我还是钦定的探花郎呢!”陆九对自己打趣了一番。

陈深很是惊讶,自己的兄弟原来这般深藏不漏:“原来四哥是文曲星降世,弟真是眼拙了。”

“我这点儿墨水认几个字行,要我舞文弄墨,我可来不了。你四哥我考取的是武探花。”

陈深道:“这就是了。四哥的武艺确实没话。”

陆九看见陈深一副认真的样子,哈哈一笑:“五弟,哥哥这探花郎也就只有几分本事,一半还是靠的运气。”

“我不信。皇上钦定的探花,还能有假?”

“陈弟,你可听过‘灵犀一指’?”

“听北周时确有这门功夫。”

陆九悠悠地道:“那便是先祖所创。灵犀一指可以夹住暗器,本是一门自保的功夫。父亲是个不世出的武学理论奇才,虽然功夫平平,却开发出了逆转静脉运气的方法,将‘灵犀一指’改造成为可以用于进攻的连环梭。”

“榆树岭下,我记得,你帮大哥解围时,曾经用过。”

陆九点零头。

陈深问道:“这便是真本事,四哥怎么是靠的运气呢?”

陆九哈哈一笑:“竞技场上的规矩,能打倒对方就算赢。你想,飞梭是远程兵器,大多数的对手,根本没来得及近我身,就被射倒了。我不过是轻功暗器擅长一些,要是真刀真枪地干,我可未必能赢。”

“原来如此。四哥还是过谦了。”

两人信步游走,来到了一条巷,这里的建筑比别处更雅致,巷子里也散发出阵阵浓郁的花香气。

陈深自幼长在皇宫,下山以来从未见过,扭头问向陆九:“这条巷子,怎么较别处不同?”

陆九看着少不经事的陈深道:“哈哈,贤弟,看来,我们不知不觉走进烟花巷了。”

“莫非此处有火药局,专门生产储存烟火?那也应该是硫磺味呀。”

“这……烟花巷可不是生产烟花的。进去看看?”

陈深仍是一脸疑惑,跟着陆九走向了巷子深处。

陈深和陆九,均值盛年,又都长得仪表不俗,器宇轩昂,两人刚到“迎春楼”,就有一姑娘笑眯眯地,款款而来,柔声道:“两位公子,逛了这一也乏了,随女子去楼上歇一会儿吧。”

陈深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就是市井所的青楼,涨红了脸。姑娘“噗嗤”一笑,对陈深:“公子你还害羞啊?”

陈深挠挠头,一时不知该些什么。

姑娘年龄虽,却似乎是很老于世故,向两人打趣道:“两位公子至今没有婚娶吧,一般像二位这个年纪的,又这么风度翩翩,俊俏阳刚的,早应该有家室了。”

陆九放浪形骸,虽未嫁娶,但在这方面,就比陈深懂得多了。他看着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子,问道:“哦?姑娘怎知我们二人都是鳏夫?”

“各行业都有它的门道。我年纪虽,见过的男人却不少。有的是官差,得了银子,就想往我们这跑;有的是士兵,有几个闲钱了,就三两成群的来这吃花酒。也有些是暴得钱财的,人乍富,赖狗长毛,也会来我们这里。”

姑娘继续对陆九:“这直觉我也没法清楚,但我知道,公子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放荡不羁,骨子里却十分正直,我感觉你不是那种贪恋美色的人。”姑娘着看了一眼陈深:“至于这位公子,就更不必提了。”着咯咯地掩面而笑。

陈深硬着头皮问道:“姑娘,你,你多大了?”

姑娘没有答话,笑嘻嘻地顶着身子迈了半步,朝陈深眼前一晃。

陈深一呆,脸一红,身子不自主地往后晃了晃,道:“不好意思,姑娘,我是问,你芳龄几何?”

“女子年方二七。”

“你才十四岁?这么就出来招揽人,你妈呢?”

“原来公子喜欢年纪大的,我妈在二楼。我领你上去。”

“哦,不不不!姑娘误会了,生的意思是,姑娘你很不容易,年纪轻轻的就要为生活打拼了。今这么热闹,你也没能去逛逛。”

姑娘叹了一口气:“我娘,做我们这行的,就要趁年轻。红花易谢,容颜易老,我娘已经两个月没人找她了。”

陈深从交谈中听出这个姑娘应该是念过一些书,问道:“要是不愿做这个,何不改行?你父亲呢?”

姑娘的头更低了:“我父亲本是一名将官,讨伐南陈时,不幸战死在了沙场,只留下我妈和襁褓中的我。本来家里还有一些财产,被父亲的兄弟占了,他们还把我们娘儿俩赶了出来。”完,“呜呜”地啜泣起来。

陈深心生怜悯,拿出了十两银子,按在姑娘手心。陈深见也不早了,便同陆九一道,离开了烟花巷,准备回客栈。

一路上,两人默然不语,似乎都还在想刚才的事。陈深想起晾人对他过的话:“兴亡自有定数……御风者,须摒弃杂念,首要在斩断情根……感情之事,如梦里看花,终是虚幻……”

陈深不断叩问自己:给她十两银子,她能否从此改变自己的命数?世上不幸的人千千万,我如何救得过来?让自己陷入一件件繁琐的事,忽略了下山的初心,是否值得?

哎,罢了,不这么做,又能怎么做呢?看来这御风之道,我还差得远呐。

“咚咚咚”“哐哐哐”……远处开始了“太平乐”,也就是舞狮表演,这也预示着,热闹的夜晚即将开始。两人无心再看,加快脚步,去客栈与众兄弟汇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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