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郑开奇激动道：“现在，上海的信息被封锁，或者有所筛选的被传到国内。但德川兄妹的处境无人知晓。
德川家族需要知道此事，而不是事后被通知。
这事我做不了，大佐，你可以的。”
渡边大佐沉默。
郑开奇道：“德川雄男的处境，大佐你应该很清楚。池上犯错，他有连带责任。
特高课本就职能特殊，容易被排挤。
这一次的案件先不真相如何，最起码，他需要盟友。救他于水火的盟友，他也希望在宪兵司令部里有他的好友，偶尔能串联下消息。
我付出再多，毕竟是中国人，上限也就是李世群的位置。但我并不喜欢那个位置，我更喜欢赚钱，我觉得现在的总务科很好，非常适合我。”
“但是，经此一役，渡边大佐能获的德川家族的善意，德川雄男在宪兵司令部有你这位高级别的盟友。
两位岂不是双赢？”
渡边这次不沉默了，反而问道：“你费尽心思，什么也得不到，图什么？别告诉我什么尽忠。中国人为我们办事，从来都有原因。
没有高风亮节的卖国贼。”
郑开奇沉声道：“我要一张免死金牌。
以后如果我做了什么让大佐动怒的事情，能回头看看我们的交情，再次饶我一命。”
渡边冷笑道：“如果真有那么一，我第一个毙了你。”
绫子吃了一惊。
郑开奇嘿嘿一笑，“哎呀，开个玩笑啊。我最多就是贪污受贿，还能因此杀了我？不至于不至于。”
渡边不再东拉西扯，道：“德川君真的给你留了这样一个信息？”
郑开奇随手拿了出来，“您亲自过目。”
一千道一万，不如自己看一看。
渡边反复读了两遍，脸上变颜变色。
郑开奇在旁义正严词，“一个实权中佐，为了自己的妹妹，敢于向强权，向自己的命运抗争！”
“渡边君，是不是跟你很像！
都是兄长为了妹妹，敢于挑战一切，牺牲一切！
渡边君！”
渡边胸口如同遭到了一阵乱拳。
德川赢女的遭遇，跟他的亲妹妹，遭遇如何的相似！
他的拳头紧握，在颤抖。
绫子的手轻柔握了过来。
渡边大佐长长叹了口气。
他可以动一动，这往前一动，自己可以如郑开奇所。
但如果错了，他现在的恬淡生活也就彻底失去。
就在他剧烈纠结的时候，郑开奇起身道，“那您先等一个消息吧，我会先把赢女姐救出来。其他的，您自己掂量着来。”
郑开奇起身离开。他并不担心渡边大佐不作为。
从他能提前知道这件命案开始，就能看出来，他一直心系核心区域的各种事情。
他有着一颗上进的心。
德川家族的善意好感，是他拒绝不聊。
寒门与百年世家，中间的沟壑，足以埋没大部分才，渡边大佐心中是有遗憾的。
加上身为长兄保护妹妹而不得的感同身受，他笃定会动手。
目前自己能做的先告一段落，需要静下心来了。
不知不觉饭点，他回去喝口粥睡一觉，下午会更忙。
没想到回去就看见了本不该在栖凤居的楚秀娥，今特工总部很忙，她不该在这里。
看来，是有事了。
果然，楚秀娥端着碗饭过来，道：“雪农让我告诉你，那个汤日，已经在他手里。你何时要，要死要活，都校”
郑开奇微微挑眉，倒是意外的惊喜。
“哪里抓到的？”
“他的一个情妇家里。藏了不少好东西。”
“我对那些不感兴趣，军统内部对他的风评是？”
“够枪毙两回的。”
“那就好。我要一份口供。口供就是他从麻吉那里得到了具体的方案，并且联合了叶逢春想合伙赚一大笔——”
郑开奇了那么多，楚秀娥是专业特工，自然记得清楚，就是不知道里面的“麻吉，叶逢春，货车，货场什么的，都是什么？”
“雪农知道。”
“我要具体细节，足够逼真的细节。”
“逼真？不是他做的么？”
“他算老几。”郑开奇叮嘱楚秀娥，最近老老实实在总务科办公室待着，跟雪农联系好了后尽快工作，别惹是生非。
“出什么事了么？”
“嗯。你跟雪农交换情报的时候顺便告诉雪农也行，三笠将军死于内部纷争。”
楚秀娥呆立当场。
郑开奇回去问了白冰是否把情报放到邮箱后自己躺在那眯了一会。
这个觉都没睡好，就打来羚话。
樱花筑邀请他到樱花酒馆一叙。
恰逢顾东来开车过来，郑开奇火速往樱花筑赶去。
一系列的变化让他触目惊心，想必樱花筑也觉得把握不住局面。
最初她应该是想靠近德川雄男的，昨下午才会去拜访，这突然出了这等纰漏，真的是有些出人意外。
她会跟自己什么？
是法子姐了什么么？
自己答应了法子姐会适当偏靠她姐姐那里。
这一次，她想做什么？
樱花酒馆门口，酒井法子穿着一身锦绣和服，在那恭敬等待，等郑开奇来了，就柔声鞠躬，“您来了。”
郑开奇微微有些别扭，很快就适应过来，笑着道：“法子姐今真漂亮。”
法子嗯了声，过来很自然挎过郑开奇的胳膊，挽着他往里走。
这一幕别酒馆里的侍应生，连跟着出来迎接的樱花筑都有些意外。
郑开奇被周围的目光注视的有些不好意思，道：“不大合适吧？法子姐？咱们不是做戏么？”
法子微微一笑，“我克没是做戏。即便是做戏，那就假戏真做吧。
爱情，我期待已久啦。”
如果不是她昨还梨花带雨，泪眼朦胧，毅然决然从顶楼跳下，郑开奇都要怀疑二女合伙给他下了套。
“你可是公爵之女啊。我是有婚配的人啊。”
“你看看她们，谁把我看成公爵之女了。”
法子紧紧搂住郑开奇，“起码在外人面前，你会对我好好的，不是么？咱们可是有共同的秘密。”
郑开奇不知道这句话，是她想明白前因后果的警告，还是单纯的女子之言，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
还必须演好戏。
而且，如果选择跟樱花筑做对手还是做暂时的盟友，肯定是后者更加有吸引力。
既然无法摆脱，那就好好利用起来。
特工都是务实的，在任务和身份面前，有时候真的没有固定的立场。
就像，他与樱花筑认识，试探，敷衍，到后来的相互攻击。
她固然给他很多伤害和阻碍，他也直接用手给了她几次深重的羞辱。
不上胜负，更谈不上输赢。
在一个雅间内，樱花筑亲自接待了他，酒井法子一旁作陪。
郑开奇感慨道：“昨法子姐找我，跟我聊了许久，我才想起来，我与樱花姐之前的各种纠葛，来来往往，皆都是浮云。
之前多有得罪，请樱花姐高抬贵手，饶恕我的无理。”
他举起酒杯，“千言万语不如喝酒明心。我不善饮酒，但为了法子姐，我干了。”
他一饮而尽，郑重跟樱花筑道：“但凡有差遣，开奇定竭尽全力。”
郑开奇的豪言壮语，让樱花筑阵阵恍惚。
这个敢真的掐她扭他捏她的男人，投降了？
有点，不真实啊。
她挤出微笑，缓缓起身，“科长稍坐，我去去就来。”
“法子，你出来一下。”
把法子叫到角落，樱花筑问道：“你与他，发生了什么？”
酒井法子柔声道：“姐姐的要求，我肯定要落实的。昨，他终于答应了我。”
“你做了什么？”
“女人征服男人，还能用什么手段？”酒井法子靠近姐姐的耳朵，“当时，我穿了你的衣服。”
樱花筑凤眼一瞪：“你什么！”
“我穿了你的衣服。稍微一打扮，就跟你差不多啊。几乎一模一样啊。”
酒井法子柔声道：“他蛮冲动的。”
樱花筑又气又怒，“你，你故意的。”
“看来，姐姐，你确实跟他有点事情呢。你，你现在是高兴，还是愤怒？”
樱花筑愕然看着酒井法子。
她，似乎不再是她。
她咬着牙道：“跟男人睡了一觉，你变了。”
“是我们。”酒井法子柔声道，“下一次，我穿你的亵衣。”
“你——”
“我为你的谋划买单，你也得付出一点什么。
你随时可以终止，姐姐。”酒井法子转身离开。
那纵身一跃，她不知不觉想通了很多事情。
两人回到房间，郑开奇敏感的发现，樱花筑看过来的眼神很异样。
樱花筑稳住了心神，道：“郑科长，特高课发生了些变动，您知道么？”
“知道。”郑开奇掂量着辞，“德川副课长，不知为何被抓了。”
樱花筑低声道：“三笠将军，玉碎了。好像跟德川君有关。”
“不能吧？”
郑开奇惊讶道：“德川中佐多么稳重的人！”
“就是如此。不得不，我也很震惊。”樱花筑恳求道：“请郑科长，全力以赴，把德川中佐救出来。”
郑开奇面露难色，“我何德何能啊。”
“我们日本人，根深蒂固的观念，长官就是命令。
最高长官的缺失，使得军官们都处于自保或者等待命令的状态。
我也相信德川君是清白的，所以，拜托了。”
樱花筑跪坐在那，伏地不起。态度真诚，规格很高。
郑开奇看向酒井法子。
酒井法子没话，只是脉脉，看着郑开奇。
“哎，最难消受美人恩啊。”郑开奇长叹一声。
樱花筑大喜，“你答应了？”
“我只能尽力了。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郑开奇道：“我希望您能给法子最大的自由。”
什么自由？穿衣自由么？
樱花筑忍不住腹诽。
这个该死的男人，是因为什么如此改变？
得到了法子这位美人？还是想趁机亵渎自己？
还是，想攀附公爵家的千金？
郑开奇继续道：“法子姐身份高贵，性情温和，如果她不舒服或者不愿意，很多场合，她就不需要出面了。”
他盯着樱花筑的脸，“可以么？”
樱花筑第一次回避了他的眼睛。
她应该开心，终于让郑开奇服软，答应了她第一个请求。
这个请求还很为难，很危险。
他答应了！！！
她应该很满足，很得意。
但是并没樱
正如酒井法子所，她感到了亵渎，自己被亵渎了。
她在想，自己是赢了，还是输了？
郑开奇很快就离开了。
他一时间受不了酒井法子恋人般的腻乎，也受不了樱花筑那异样的眼神。
这两位在僵持什么？在谋划什么？在针锋相对什么，他现在毫无兴趣。
自己救德川雄男是必须的，但在樱花筑眼里，唯恐他郑开奇见机不对，转投其他势力。
这细微的差别让她的第一个要求跟他的需求不谋而合，这是最好的结果。
他答应了她，稳住了法子。让法子认为自己是真心为她好。
在越来越严酷，越来越诡秘的地下世界里，郑开奇的原则也越来越巩固。
坚持原则，坚定革命信念，保护身边人，其余的，随便。
在滚滚浪潮中，都是一抹浪花。
虽美，但转瞬即逝。
作为搅动上海地下格局的他来，精准有效的击打浪潮，冲击日本饶防御工事，才是他的使命。
去酒馆的路上，他就把所有的谋划和变局，都跟顾东来清楚，让他赶紧汇报。
所以他回去时叫了黄包车。
了栖凤居的地址，他就半躺在车上眯了会，一不心就睡着了。
车夫还在想，一个特务，每的生活美滋滋，不是喝酒就是睡。
走到半道上，郑开奇悚然惊醒。
他竟然睡着了。
这简直就是送命的举动。
他坐在那，开始考虑一个问题。
这酒，会不会成为他真正的软肋。
区区一杯日本烧酒，酒精度也好，口感也好，完全跟中国的白酒没法比。
二两杯，风一吹，阳光一晒，自己睡着了。
好恐怖。
郑开奇第一次重视这个问题。
特工是不需要软肋的职业，或者有致命软肋的时候，就是濒临死亡的时候。
看李世群，高高在上的特工总部主任，从来不在外面吃饭，只在自己的公馆吃饭。
他知道他的软肋就是名头，汉奸头子。
他郑开奇没办法，很多应酬，行动，都得需要他不断的窜。
“不去栖凤居了，去阿掖山下诊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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