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植春谷。
子辉(石水)立于大黑宽阔如礁石的背脊之上,指间捏着一块微微发烫、刚刚由木梭的飞头舍命送回的巧骨片。骨片上用尖锐物刻划出的讯息简略却骇人。
老根那枯槁焦急的声音仿佛直接在他脑髓中嘶鸣:“…阿骨朵……倾巢而出……主力三万……押阿花……先锋六千之后……更有数万老弱迁徙……扑春谷而来……势如尸潮……不可逆……”
即便是子辉,在彻底消化这讯息的瞬间,瞳孔亦是骤然收缩如针尖,指节因极度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他并非未曾预料狼毫族会反扑,但如此规模,如此决绝的全族压上,甚至裹挟老弱同协…这已非拼死一搏,而是要彻彻底底的——鹊巢鸠占,不死不休!
“疯狗……”子辉低声啐了一口,胸口狼石纹路灼烫翻涌,那不是恐惧,而是被滔压力激起的、冰冷刺骨的沸腾战意。
他猛地抬头,眼神瞬间恢复磐石般的清明与锐利,一道道命令如同冰锥般精准掷向待命的众人:
“传讯老根!他的飞头营,所有精锐,即刻放弃一切袭扰!给我绕过阿刺的先锋和阿骨朵的主力!目标——狼毫族迁徙队伍的粮草辎重!用尽毒陶罐里所有存货,搅乱他们的运输,驱散押阅老弱!记住,尽量不杀,制造恐慌,吓溃即可!我要他们的补给线彻底瘫痪!”
“传讯山!百里地道,给我用命去挖!再快!我要它在狼毫主力兵临谷口前贯通!告诉他,部落存亡,系于他手!”
“传讯阿花!皮囊!所有皮囊,放弃精鞣,只求不漏!加快速度!有多少赶制多少!爷我有大用!”
他目光陡然转向一旁焦躁拧紧拳头的大猫和面色凝重的木梭:
“猫叔!带你所有辎重狼骑,还迎…还能动弹的那几百流民,立刻去肠液河上游那处‘喉道’!用巨石、沙袋、一切破烂,给我堵死它!截断水流!但要做好随时能炸开的准备!这一次,我要请阿骨朵的先头部队,先喝一个水饱!”
“木梭!带你所有胃城遗民,停下一切活计!全员出动,在部落外围,在所有可能路径上,给我挖!陷坑、绊索、尖桩…不求精细,只求遍地都是!多到他们无处下脚,广到他们绕不开!把春谷周边,给我变成一片吞噬生命的死亡泥沼!”
命令一条接一条,冷冽、清晰、迅疾。原本因强敌倾巢压境而惶惑不安的众人,在子辉这冰封般镇定的指令下,如同找到了砥柱,立刻轰然应诺,疯狂行动起来。
整个逐日部落如同一具被强行注入生机的残骸,以一种透支一切的癫狂速度再次运转起来。
最后,子辉跃上一块高耸的暗红岩柱,目光扫过下方忙碌却难掩忧色的族人们——那些石斧部落的伤兵,胃城的妇孺,以及新投靠不久、眼神惶恐如惊雀的流民。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冰冷的岩石投入死水,清晰地撞入每一个角落:
“都慌什么?!”
仅仅三个字,带着一种奇异的、撕裂恐慌的穿透力,瞬间拽住了大猫手下那几百号正欲前往上游堵河口的流民和辎重兵的注意力。
子辉的目光扫过他们,嘴角甚至勾起一丝冰冷的嘲弄:
“五千狼毫崽子,被我们耍得哭爹喊娘,陷坑、麻网、毒菌田…我们折了几个人?嗯?他们呢?三千多俘虏现在还在屁滚尿流地给我们挖土扛石!”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铿锵,带着斩钉截铁的悍然:
“现在不过又多来六千!就算是阿骨朵那条老毒蛇亲自带队,又能如何?难道我们脚下的陷坑就填平了?我们的麻草就失效了?我们的地堡就变成尿泥糊的了?”
他刻意略去了那令人窒息的三万主力和数万老弱,话锋陡然一转,抛出了一个更具冲击与诱惑的消息:
“何况!我们不是孤军!狼骨、狼牙…甚至狼尾!真以为我们这些日子用菌子和‘鬼萤菇’换来的只是些破烂?那是买路钱,是结下的血盟!阿骨朵这条老狗倾巢而出,老家空虚,你们以为隔壁那几家饿红了眼的豺狼,会放过掏他老窝的机会?”
这话七分假三分真,却如一剂猛药,瞬间注入了众人几近枯竭的心脉!
是啊!族长早就用多余的菌子和那神奇菌种,跟其他部落交易了!虽然从未明言结盟,但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
流民们的眼神瞬间燃起异光,惶恐被一种灼热的期待取代。若真有其他部落趁机背刺狼毫老巢,或从侧翼牵制…
子辉要的正是此效。
他不能透露那令人绝望的真实压力,但他可以点燃希望,哪怕是虚妄的火星,也足以燎起片刻的士气!
“所以!”子辉猛地一挥手,斩钉截铁,如同挥下战斧,“都给爷我动起来!挖坑的挖坑,堵河的堵河!守住我们的部落!让狼毫族这群疯狗,在咱们的陷坑和地堡前,撞得骨断筋折!等他们血流干了,自然赢老朋友’来帮我们收尸!”
“是!族长!”人群爆发出短暂的、夹杂着希望与狠厉的呐喊,随即如同被打了一针强心剂,更加疯狂地投入到各自的任务郑
子辉跃下岩石,看着瞬间被调动起干劲(尽管这干劲源于一个未卜的赌局)的营地,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冰封的凝重。
他望向迷骨荒原的方向,仿佛已能听到那铺盖地而来的、饥饿与绝望交织的脚步声。
“阿骨朵……你赌上全族……我石水,就押上这条命陪你到底……”他低声自语,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腰侧那柄沉寂的“心钥”骨刀。
所有的胃城遗民,在木梭声嘶力竭的催促下,如同疯狂涌动的工蚁,开始在部落周围挥汗如雨地挖掘。
木镐、骨铲、甚至徒手并用,大大、深浅不一的陷阱与死亡陷坑,以惊饶速度蔓延开来,如同巨兽躯壳上迅速溃烂的疮口,散发着冰冷而饥饿的气息。
决战的血腥气压,如同腐植春谷永恒弥漫的腐殖恶臭,浓郁得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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