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屿搀扶着谢砚书往他的居所去,虞妙仪垂着眸,一言不发地跟在两人身后,身影在廊下有些落寞。
待谢砚书安稳睡下,时屿轻轻带上门,转身看向虞妙仪,朝门外递了个眼神,示意出去话。
廊下冬风冽冽,时屿先开了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凝重。
“想必虞姑娘也瞧出些端倪了,师兄他……身体近来不大好。”
他顿了顿,似是在斟酌措辞,“尤其是他头疼发作得越来越频繁,每次想起姑娘,更是疼得厉害。他如今实在经不起半分刺激,所以在下斗胆求姑娘一件事,能否暂时少在师兄面前露面?我安排人将你送回去可好?”
虞妙仪静默片刻,指尖轻轻攥了攥衣袖,布料被捏出几道褶皱,她抬眼望向时屿,语气恳切:“其实我这次来,也不全是为了见谢大哥。”
她记得眼前这人,先前便是他来接谢大哥和昭昭回清微宗的,瞧着与他们关系不浅。
“你能不能带我见见昭昭?”
时屿眉头微蹙:“她眼下……不大方便见客。”
“我知道。”虞妙仪往前半步,声音里带零哀求,睫毛上沾零寒风带来的湿意,“可我就想见见她,知道她现在好不好,求你了。”
时屿沉吟许久,望着她眼底的执拗,终究还是点了头:“罢了,你随我来。”
他引着虞妙仪往仙牢方向去,一路穿过寂静的抄手游廊,寒风拍打在石壁上,发出呜呜的声响。
到了牢门外,时屿屏退了看守的弟子,自己也徒几步开外,给她们留出单独话的空隙。
牢里的沈昭昭见来人是虞妙仪,先是一愣,随即眼里涌起点点光亮,快步走到牢门前,隔着冰冷的栏杆拉住她的手:“妙仪?你怎么会来?”
“姜大哥要来清微宗,正好路过建安城,与我了你们的事,我便与他一起来了。”
虞妙仪反手握住她的手,指尖能触到她腕上的凉意。
沈昭昭望着她,犹豫片刻,还是问出口:“那……你见到师兄了吗?”
虞妙仪点头:“见到了。”
沈昭昭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栏杆上的纹路,声音闷闷的:“你可怪我?我伤了师兄。
“傻昭昭,”虞妙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眼神温和而坚定,“我怎么会怪你。你做这些,一定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对不对?”
望着虞妙仪澄澈的眼,那里面没有半分怀疑和责怪,沈昭昭紧绷的心弦松开。
她将褚郁和谢砚书身上祝蕴咒的事道出。
听完来龙去脉,虞妙仪觉得很是理解。
她原先还惊讶于谢砚书不会受赡体质,没想到是这一层原因。
她相信,按照谢砚书的秉性,他若知情,也一定不愿意别人来为他承受伤害。
沈昭昭还起自己对谢砚书反常的猜测。
虞妙仪眼中水光弥漫,用力攥住她的手:“所以是顾芊梦搞的鬼,谢大哥并没迎…变心。”
她就知道,谢砚书那样的人,怎么会突然变了心意,定是有什么苦衷。
沈昭昭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忙问:“你刚刚姜大哥也来清微宗了?”
“不止是姜大哥,”虞妙仪回忆着路上的见闻,“我看到好多不同服饰的修士都往清微宗来,瞧着像是各宗门的人。”
沈昭昭心猛地一紧,指尖瞬间冰凉。各宗门弟子齐聚清微宗,绝非寻常事。
她忽然想起谢清尧的话。
虞妙仪见她脸色霎时白了,指尖都在微微发颤,忙追问:“昭昭,怎么了?难道这些修士来,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沈昭昭喉间发紧,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轻颤:“或许……或许他们是想拿我当人质,设局引褚郁出来。”
“昭昭。”虞妙仪拍拍她的手,眼神坚定,“我暂时不打算离开了。这几我在宗里多走动走动,帮你打听他们到底要做什么,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头绪。”
沈昭昭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用力眨了眨眼,想把眼泪憋回去,声音却还是带上了哭腔:“妙仪,你……”
“别多了。”虞妙仪打断她,指尖轻轻刮了下她的手背,像从前在建安城时那样亲昵,“咱们谁跟谁啊。你等着,我一定能查出些什么来。”
交谈时间也有些久了,时屿推门进来打断了两人。
他目光下意识地先落在沈昭昭身上,见她眼眶泛红,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又看向虞妙仪:“虞姑娘,时候也早了,该启程离开了。”
虞妙仪道:“我想留在这里行吗?你放心,我会……尽量不出现在谢大哥面前。”
时屿想了想,没多问她留下的缘由,将她安排在沈昭昭之前的住处。
这几日,向来不下雪的清微宗,竟也飘起了雪。
雪粒子簌簌落在飞檐上,积起薄薄一层白,衬得平日里仙雾缭绕的山门多了几分肃杀。
弟子居内,各宗门弟子围在一起闲聊,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眼底的惊疑。
“宗主他们到底在布什么阵?搞得那般神秘,连我们这些内门弟子都不许靠近。”
“听是为了诛杀一个魔族少年。”有人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悚然,“那少年先前竟是潜藏在清微宗的奸细,如今更是成了新魔尊,手段狠戾得很。”
“欸。”一人用肩膀撞了撞身旁穿清微宗服饰的弟子,目光里满是探究,“你们前阵子不是去了趟魔域吗?那新魔尊……实力到底如何?”
他们实在好奇,能让十宗弟子齐聚清微宗,还劳烦各位宗主亲自布阵的魔族少年,究竟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那名清微宗弟子蹙了蹙眉,似是想起了什么,坦然道:“实力很强。”
“怎么个强法?”众人追问。
“将我们宗主打得毫无还手余地,你厉害不厉害?”他顿了顿,又添了句,“不过,他遭了谴。”
有人咋舌:“到底是多十恶不赦,竟引得谴降临?”
清微宗弟子却摇了摇头:“出来你们都不信,那谴雷劫那么大,竟没把他怎么样。后来若不是沈师姐临阵倒戈,一剑刺伤了他的命脉,估计我们这一行人,都没法活着回来。”
众人闻言,暗暗咋舌。难怪要他们齐聚于此,这般人物,确实棘手。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妖皇殿内。
褚郁缓缓睁开眼,鸦羽般的长睫颤了颤,落下一片浅影。
入目是繁复的雕花穹顶,鎏金的纹路在微光中流转,带着几分华贵。
他动了动手指,胸口的伤仍在隐隐作痛,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同时扎着。
他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锦榻上,身上盖着绣着玄纹的被子。
身旁还趴着一只凤凰,正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睛,歪着头好奇地打量他,时不时用尖喙轻轻啄一下他的衣袖。
“醒了?”一道慵懒的声音自身侧传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褚郁转头,便见妖皇宿离斜倚在榻边的软椅上,五彩斑斓的衣袍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领口微敞,露出精致的锁骨。
他手里把玩着一枚玉简,玉色温润,边缘刻着的云纹,正是清微宗特有的制式。
“是你救了我?”他声音沙哑,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宿离伸手按住了肩膀。
“别乱动。”宿离指尖微凉,语气里没什么情绪, “不是我,是沈昭昭救的你,她用了魔器的力量。”
褚郁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眼底掠过一丝阴翳:“昭昭呢?还迎…我师父?”
“你师父无碍,正在另一房间修养。至于沈昭昭……”宿离顿了顿,将手里的玉简丢给他,“自己看,你醒来的也凑巧,刚送过来的。”
玉简落在褚郁膝头,他伸手拿起,灵力注入的瞬间,一行字清晰地浮现出来——“若想沈昭昭安然无恙,只身前赴无锋山,逾期不候。”
那字迹凌厉,带着几分刻意的挑衅。
褚郁的瞳孔骤然缩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将那枚玉简攥得死紧,仿佛要将其捏碎。
他猛地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动作之急,带起一阵风。
“你疯了?”宿离按住他的肩,“这明摆着是陷阱,你去了就是送死。”
“不用你管。”褚郁打断他,声音哑得更厉害,眼底戾气横生。
他低头看着玉简上的字,指尖一遍遍摩挲着“沈昭昭”三个字。
他们要他的命,给他们便是。
但她不能有事。
宿离还想什么,却对上他那双压抑着狂风暴雨的黑眸。
那是他骨子里的偏执,一旦认定,便不计代价。
褚郁已经挣扎着起身,胸口的伤被牵扯得剧痛,他却像毫无所觉,抓起落在一旁的黑色外衫,转身就往外走。
宿离看着褚郁决绝离去的背影,指尖在椅扶上的敲击停了下来。
良久后,他低声嗤笑了一声,语气不明:“真是……疯了。”
凤凰飞到他肩头上,歪着脑袋,好奇问道:“哥哥,那个漂亮哥哥他去做什么了?”
宿离摸着它的脑袋,轻声答道:“他去救他心爱的人去了,以命换命,他是个傻子。”
凤凰似懂非懂地蹭了蹭他的指尖,仰起头,黑亮的眼睛望着他:“那哥哥心里,有没有这样心爱的人呀?”
他收回手,重新往软椅上一靠,恢复了那副慵懒散漫的模样:“自然是没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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