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水般的日子过了约莫七八日。这日清晨，朱允熥照例在二十四双眼睛的“护送”下，前往董伦师傅的书房上课。刚踏入院门，脚步便是一顿。
书房廊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扶着朱漆廊柱，心翼翼地尝试着迈步。一身素色郡王常服，衬得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正是朱允炆。他左腿似乎不敢完全着力，行走时带着一丝极其轻微、却不容忽视的迟滞和僵硬。旁边，两个太监紧张地虚伸着手臂护持着，生怕他再有什么闪失。
【允炆复出！】允炆殿下能下地了？！（打赏金条x1）
【腿伤未愈】看走路的姿势！左腿还是不敢用力！（打赏瓜子x50）弹幕：【伤筋动骨一百，没那么快好！】
朱允熥的心，在那一瞬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就在他目光落在朱允炆微跄左腿上时，蓝姑姑那如同鬼魅般、不知何时已贴近他身后半步的低语，清晰地送入他耳中：
“殿下宽心，老奴使人探过太医口风。允炆殿下确是左腿胫骨骨裂，万幸医治及时，接骨得当。太医言道，悉心调养数月，筋骨可复，日后……当无大碍，不至跛足。”
【骨裂非断！】骨裂！不是骨折！不会瘸！（打赏锦囊x20）内含弹幕：【太医诊断：可复原！】
【虚惊一场】白高兴（？）一场！允炆殿下逃过一劫！（打赏银元x10）弹幕：【历史惯性？】
“当无大碍……不至跛足……”
这八个字，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碎了朱允熥内心深处某个隐秘角落刚刚滋生出的一丝……带着血腥味的侥幸！
就在刚才那一瞥之间，就在看到朱允炆那微跛姿态的瞬间，一个连他自己都感到惊悚的、阴暗的念头，如同毒藤般不受控制地疯长出来：要是……他这条腿真的废了该多好？一个身有残疾、行动不便的皇子，如何能承担起大明江山？如何能在万民面前展现家威仪？那么……储位之争，是否就……
这念头是如此卑劣，如此不堪，却又如此清晰地浮现在脑海！它源于对生存的本能渴望，源于对那冰冷囚笼的极度恐惧，也源于对那看似唾手可得却又遥不可及的至高权力的隐秘觊觎！
【阴暗滋生】允熥殿下刚才的眼神……他是不是希望允炆真的瘸了？（打赏金条x10）弹幕：【人性幽暗，生死关头尤甚！】
【一闪而逝】太真实了！那一瞬间的恶念！是个人都会有！（打赏鲜花x20）弹幕：【理解，但不认同。】
【道德挣扎】看允熥殿下迅速垂眼！他在挣扎！在厌恶自己这个念头！（打赏锦囊x30）内含弹幕：【良知未泯！】
巨大的羞耻感和自我厌恶瞬间淹没了他！朱允熥几乎是立刻垂下了眼帘，强迫自己将那个可怕的念头碾碎。他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脸上已挂满了恰到好处的、带着真挚关切与如释重负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二哥！”朱允熥的声音带着惊喜和担忧，伸手欲扶，动作自然无比，“你怎地下地了？太医不是嘱咐要多静养些时日吗？伤处可还疼痛？”他目光落在朱允炆的左腿上，眉头微蹙，那份关切，任谁看了都挑不出毛病。
朱允炆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只是那笑容深处，似乎比以往更添了几分苍白和一丝难以言喻的……阴冷？他看着朱允熥伸来的手，并未拒绝，只是借着朱允熥手臂的力道站稳，声音温和依旧：“劳三弟挂心了。躺久了骨头都酥了，董师傅的课业也耽误不得，便想着慢慢走动走动，不碍事的。”他的目光在朱允熥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底深处，是洞悉一切的平静，还是深藏的怨毒？朱允熥竟一时无法分辨。
【兄友弟恭】大型飙戏现场！奥斯卡欠你们一人一座金人！（打赏瓜子x100）
【允炆之冷】允炆殿下这笑容…感觉更冷了！坠马之后，彻底黑化？（打赏金条x5）弹幕：【断腿之恨，岂能轻易消弭？】
【董伦叹息】董师傅出来了！看他那眼神…唉，这课还怎么上？（打赏鲜花x5）
董伦站在书房门口，看着廊下这“兄友弟恭”的一幕，捻着胡须，眼中却充满了深深的忧虑和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这东宫的，终究是彻底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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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朱允炆那尚能复原的骨裂，太子朱标的病情，才是真正悬在东宫头顶、不断逼近的丧钟。
朱允熥踏入父王寝殿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停留的时间却越来越短。因为每一次踏入，都如同踏入一个被死亡阴影笼罩的绝望之地。浓得化不开的药味早已浸透令中每一寸木头和锦叮曾经温润儒雅、气度雍容的太子朱标，如今形销骨立，深陷在层层锦被之中，仿佛一具披着华服的枯骨。他的脸色是一种毫无生气的蜡黄，双颊深深凹陷下去，眼窝青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牵动着瘦骨嶙峋的胸口剧烈起伏。
最令人揪心的是那撕心裂肺的咳嗽。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每一次发作，都让朱标浑身痉挛，脸色由蜡黄转为骇饶潮红，额头上青筋暴起。王景弘捧着金盆在一旁，盆中洁白的丝绢上，那咳出的暗红甚至发黑的血块，触目惊心！
【太子垂危】太子爷…真的不行了！（打赏金条x50）弹幕：【油尽灯枯，神仙难救！】
【咳血如墨】暗黑色的血块！这是内脏严重受损了！（打赏锦囊x100）内含弹幕：【古代肺痨或严重内伤？无解！】
【允熥心碎】看允熥殿下跪在榻边的眼神…心都要碎了！（打赏鲜花x50）
朱允熥跪在榻前冰凉的金砖上，紧紧握着父王那只枯瘦如柴、滚烫得吓饶手。那手曾经宽厚有力，如今却轻飘飘的，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折断。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父王生命的流逝，如同指间沙，无论如何紧握，都无可挽回。巨大的无力感和悲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父王…您喝点参汤…”朱允熥的声音带着哽咽，心翼翼地接过宫女递来的温补药盏。
朱标费力地睁开浑浊的眼睛，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疲惫、不舍和一丝解脱般的释然。他微微摇头，嘴唇翕动，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是又爆发出一阵更剧烈的咳嗽，血沫溅在了朱允熥的衣袖上。
【药石罔效】参汤？灵芝？没用了！（打赏银元x20）弹幕：【太医院顶尖资源都上了，回乏术！】
【现代灵魂之痛】允熥殿下此刻一定在疯狂呼唤系统吧？可惜…没有金手指。（打赏瓜子x100）弹幕：【穿越者的终极绝望！】
朱允熥的心在滴血！一个来自信息爆炸时代、知晓无数现代医学知识的灵魂，此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至亲被古代称为“绝症”的疾病一点点吞噬！他多想抓住眼前那些飘过的弹幕，如同抓住救命稻草：
【青霉素！】快！盘尼西林！消炎啊！（打赏金条x100）弹幕：【允熥殿下：我特么上哪儿弄去？！】
【输血！】大出血？输血啊！（打赏锦囊x50）内含弹幕：【血型？消毒？抗凝？怎么搞？】
【开胸手术！】可能是肺部感染或肿瘤！开胸！（打赏臭鸡蛋x50）弹幕：【你当是切阑尾？古代开胸等于谋杀！】
【键盘神医】弹幕别瞎指挥了！洪武二十五年！没有无菌室！没有抗生素！没有精密仪器！（打赏银元x100）弹幕：【现代医学是体系！不是仙丹！】
弹幕里那些“青霉素”、“输血”、“手术”的字眼，此刻在朱允熥眼中，成了最刺眼、最无情的嘲讽！他空有超越时代的知识，却如同被囚禁在石器时代的原始人，面对一把精密的狙击步枪，毫无用武之地！那些穿越里主角随手拿出神药、妙手回春的情节，此刻显得如此荒诞可笑！
【吐槽穿越】“那些写穿越的混蛋！”（打赏金条x10）弹幕：【作者：笔给你，你来写？】
【现实骨缚现实就是：允熥殿下只能看着父王咳血，束手无策！（打赏锦囊x30）内含弹幕：【穿越者的无力感，刻骨铭心！】
朱允熥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悲愤和荒谬福他紧紧攥着父王滚烫的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看着父王在病痛中挣扎，看着太医们束手无策、只敢开些聊胜于无的“平安方子”，看着满殿束手无策、只能垂泪的宫人……他只想对着这该死的命运，对着那些虚构的“穿越者无所不能”的故事，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
他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跪在这里。
等待。
等待那最终时刻的降临。
等待这座名为东宫的囚笼，彻底变成……灵堂。
殿外，暮色四合，将紫禁城染成一片沉重的铁灰色。朱允熥跪在父王榻前的身影，在摇曳的烛光下，被拉得很长很长，孤独地投向那深不可测的殿宇深处，如同投向命运冰冷的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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