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李彦仙一直孤军作战，和吴玠平素没多大交情，就是北伐之时配合而已。但李彦仙傲上而宽下，觉得同事家的倒霉孩子来了自己不表达一下长辈的关怀实在破坏他做饶原则。
所以第二日一早，吴拱吴扶兄弟两个就在数九寒中感受到了春风拂面般的关心和鼓励，弄得俩人一致怀疑吴玠的判断：这叫孤傲而难协调，老爹您是不是因为晋王排在您前面有点怨气啊！
不想了不想了，既然拜见过了晋王，宗知府也得拜见。
但无论个人心中怎么打算，建炎十三年的新年还是来临了。太原这座古城在靖康年间遭受过围困，民不聊生。但不得不人类的恢复力量是无限的，如今内城人家无不欢歌欣舞，花炮迎年，彩灯舞狮，好不热闹。吴家兄弟回不了家，自然是跟李家一大家子吃的团年饭，不过这年头讲究年后祭祖，自然就不能一处了。郭夫人虽然跟李彦仙怄气，但没必要为难人家好好的孩子，专门拨出了一个院给他们准备好了香烛鼎，单独祭奠。
吴拱领着吴扶给祖先上供，又朝着延安府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遥祝长辈福寿康宁。
一切完毕，二人就听着外面的热闹守岁。吴拱看着吴扶心不在焉，笑道：“二哥，听这太原府今日没有宵禁，可以通宵放鞭炮吃年糕，你要是待不住了，我陪你去逛一逛。”
吴扶有点别扭，道：“大哥的什么话，守岁的时候，我哪有这么耐不住寂寞。”
吴拱对于这个弟弟兼任大侄儿很喜欢，逗一逗更喜欢，心道你若是耐得住寂寞，大慧和尚明明招呼咱俩在崇善寺一起过了年路好走了再启程，你非往晋王府邸来干嘛，咱俩本来钱就不多了还得凑了凑买点礼物上门，不过一年多来经历不少，他到底不像时候了，于是就道：“也是，在蒙古的时候，一到节庆，看着他们喝酒篝火还摔跤，唱歌也是听不懂的，我也觉得无聊。以后你去了****闹还怕没得看嘛！”
吴扶虽然不似父亲八面玲珑，可也不傻，闻言皱眉道：“大哥，你不去东京吗？”
吴拱略微显老的脸上因为灯火的变化有些晦涩，道：“父亲大人是让你护送大慧禅师入东京大相国寺，我已经去信，得到他同意，送你们出了太原之后，就折返大同，在镇戎郡王手下做个骑军的准备将。”
吴扶听后差点把自己的手指戳进香炉里，还是吴拱给他捏住了，训斥道：“多大的人了，千山万水走了一趟，怎么还是这么不稳重呢！”
“兄长叫我如何稳得住？你难道不知道父亲和曲郡王的恩怨吗？外人都他们一笑泯恩仇了，但内里谁得准，你这不是......”羊入虎口，鱼儿落网嘛！
吴拱到底比他大几岁，从十六岁开始就跟着吴玠在西军打熬，十年间眼看地换了人间，经事多了自然做事话都周详，不疾不徐道：“你也把曲郡王看的太了，他们若是因私废公之人，官家之英明，又有他早年的荒唐，焉能容他至今，还将大同前线的防务交给他负责。二哥，句实在的，你今年尚未弱冠，不管做什么还有得选，可是为兄我除了军营，也没别的选择了，而如今西南战事人人死盯着，岳云已经是少年成名，轮也轮不到我们这些字辈，那就只有骑军那里有功勋可以建立，我又怎么还能再在父亲庇护之下呢！”
吴扶不话了，话到这里，怎么还能听不出来兄长的未尽之意：有祖母在，还这样闹腾，只怕大哥就是回了御营后军，延安府也是待不下去了，没看嫂子已经带着儿女回了同州居住了吗？
其实吴扶年纪，以前根本不知道家里还有这种隐秘，只是韩国夫人对他更为宠爱，对吴拱虽也不错也总像是隔着一层，他以前没多想，只觉得那是因为兄长早年跟着父亲远离家庭的缘故。
直到父亲重病曲端给家里带来一道九玄雷，吴家彻底成了延安府的头号谈资，祖母刘氏差点把家给拆了，他才张目结舌：原来我的哥哥是我的叔叔。这也是为啥他对人家曲端印象不好的原因，你救了我爹我很感激，可你话之前能考虑一下影响吗？
只能孩子，你还是对曲郡王了解太少了，连赵官家都不敢对他有此期望。
吴拱看他沉默，也晓得他明白了些，多年情分，他何尝不是早就视吴玠为父，吴扶为弟了呢？因此不自觉地唠叨了两句，“你此去东京，一定会面圣的，官家其人至性至情，他问什么你只管实话实，不要想着隐瞒，你还没有这个道行，为君王者，也不会喜欢的。”
吴扶微微一怔，道：“大哥为何这般，我如何敢对官家隐瞒？”
“那好，依照官家的脾气，若是他问你，可会对退亲一事有所怨怼，你如何回答？”
吴扶：......
吴拱清扫了一下屋内的香灰，略开了开窗户，透来一股冷气，竟然还隐含着淡淡的梅花香气。在看幼弟时，只见他脸色憋得估计比梅花还红，叹息道：“二哥，你是我看着长大，如何能不了解你。且不君君臣臣，就是一般的人家，婚姻之事也有不顺的。此事确实是家毁约，可官家的脾气世人都知道，你若配合让皇家面上颜色好看，他更加不会亏待你，可你要是心怀怨气，官家纵然不会和你一般计较，但是这恩赏可就要打折扣了，为了自己和吴家好，你可要想清楚。”
斗室之中，出了祖宗神位和一些祭奠礼器，只有这兄弟二人，吴扶脸色几经变化，活像是武林高手突破内力一样，半晌终是道：“弟心里确实是不痛快，但也就是不痛快罢了。想想岳驸马这等年纪，扬威四海，官家看不上我也属应该，何况谁叫我酒后失言还被人传出去，我能想开。”
吴拱忍了忍，想着以后就顾不到了，干脆道：“你既然这么想，那么寿春公主跟随官家宁夏游玩的消息传来，又为何跑到边陲的妓斋去一掷千金好几日，看什么看，你以为若不是我为你遮掩，父亲那边能绕得了你。你刚才也了岳云，他此人必然是要和汉朝时霍去病、耿恭一样单独列传的，你不见贤思齐，大好儿郎却沉迷这些下流道道儿，世人可不会是官家毁诺，只会你烂泥扶不上墙，配不上好人家女郎。”
吴扶一下子站了起来，差点要吵起来，最后一丝理智告诉他此时是在人家家里，吵起来可丢大人了，正要几句啊狠话走出家门看看太原风光，却听吴拱忽而叹气，声音柔软，道：“我此时这些，二哥一定觉得不中听，可下次你我兄弟一处时，就不知道什么年月了。我总是盼着你好的。”
就是心中再多的愤怒，听着兄长这般，想着他的不幸远远超过自己，吴扶再多的火儿也不好发了，只是低头道：“好了，大哥，我听你的就是了。”
“那就好。”吴拱也不知道他听进去多少，只是摇着手中的杯子，看着昏黄的甜酒道：“三年前的今，我跟随官家在城外，亲眼看见崩地裂，坚不可摧的城墙被炸开。可今时今日，太原城里到处都在建设，也算百姓安乐市井康泰，可见有的时候，不破不立啊。”
只有十九岁的吴扶那时还不懂大哥言语中的哲理，等他真正懂聊时候，已经过了大半辈子，曾经顶着他爬树陪着他远走蒙古的吴拱，也已经马革裹尸许多年了。
但无论如何，随着鼓楼敲钟，建炎十三年如期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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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好像有点懈怠了，改换一下视角写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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