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国:皇城
上官岩的谋反之心不是一两了,当年孟黎之事他也暗地里派人参与过,本想让孟氏兄弟三人反目成仇,可孟黎最后却迷途知返,为了保住他的妻子和孩子选择自刎殿前,他的计划被迫搁置,而他因为找不到修行法门,这柄玑衡也只能待在在不见日的密室,无法发挥神器的作用,而今他终于可以完成夙愿了。
孟霄孤傲,孟忠固执,上官岩早就暗中培养了很大的势力,但并不在皇城,而在边境,以往臣子谋反,都是千方百计将自己的力量集中在权力中心,但上官岩能在先皇手里做到宰相,谋略自然不差。
他早期培养的并非文官,而是武将,上任晏皇和现在的孟霄都默认兵权掌握在孟忠手里不会出现大乱,但并不是所有将领都愿意听从兵符调遣,他自己培养上去的将军,当然只会为自己冲锋陷阵。
两个月前,晏国西部边陲发生暴乱,毗邻的西犀国趁其作乱,死伤惨重,但这其实是上官岩的势力挑起的纷争,为了引离孟忠,分而击之!
彼时的上官岩站在大殿外,看着脚下遍地浮尸以及在尸体间隙跪着瑟瑟发抖的百官。
上官岩如抚摸珍宝一般捧着玑衡“乖,今杀的人已经够多了,只可惜了我的英落!”
就在三刻之前他攻入皇城,那些口口声声有修为的大臣统领,还不如自己手里这把已然完成附灵的剑。
那尊者同他,要想成为一把神兵的主人,就必须先献祭自己的魂魄,所以他献祭了,他第一次体会到那些臭修士为何不可一世,原来当能力达到顶峰,权力也可以手到擒来。
他带人杀入皇城,原本的那些铁甲侍卫,在这把剑下,已然成了养料,不过孟霄倒是给了他一点惊喜,想不到他也修习过术法,但那又怎么样呢?他还不是眼睁睁看着风轻颜死在了他的跟前,还有他那个蠢女儿,不过是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生活了几年,就忘记了她的父亲是谁,竟然公然与自己翻脸。
如此,他便毫不手软将剑刃对向了自己女儿!她只是可惜,半路杀出了那个带着面具的少年,他确实很强,强到他若要出全力,他必定会死,但那少年也很奇怪,在取他性命的一刻收手了。
那少年虽然很强,却看到上官英落重伤时慌了神,被他划伤,两人不见了踪影,也得益于刺擅到了那少年的血,他明显感觉玑衡更强了!
至于孟霄,他得留着,让他光明正大活着写下退位诏书,毕竟人族讲究正统,他可不想坐上皇位还要听到虫鼠之言!
……
“寻光,颜姨被上官岩杀了!”上官英落回忆起刚才的那幕,如百鬼索命“我爹杀了我的姨!”
寻光皱着眉头想要帮她修复伤口,随着蓝色的灵力进入对方身体,伤口渐渐愈合。
“他已经不是你爹了,他将魂魄献祭给了那把剑,这种恶毒决绝的祭剑方式表明他本就是个凉薄之人!”寻光抱起上官英落,蓝瞳一开,两人出现在了百恒境上官英落早年间买下的宅子里,那时上官英落对寻光。
【“等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钓鱼,做饭!”
寻光面具下扯起一抹淡淡的笑,眉眼不自觉弯了下去。】
上官英落看着对方的蓝色眼睛,似乎某种记忆深处她也见过这样一双好看神秘的眼睛,她其实以前就猜到寻光可能和她并不一样,不是人族,可看到对方今拳脚之间就将上官岩控住,甚至能瞬间出现在不同的地方,包括此时此刻的蓝瞳。
寻光将对方放到床上,意识到她在盯着自己的眼睛,想起了那年与她相遇的瞬间,眨眼将蓝瞳隐去。
上官英落垂眸看向自己腹部的伤口“寻光,我是不是不会死了?”
寻光还在盯着血渍发呆,不知为何,他有种不好的预福
上官英落伸手按在伤口上,却已然不见伤口,见状突然抓住了寻光的衣角“寻光,你能救下我,那……颜姨,是不是也能……”
“她已经死了,人族身死,灵魂会瞬间四散,无法聚拢,更无处找寻!”寻光眸子平静,但对方却瞬间红了眼,豆大的眼泪止不住掉落,声音带着哽咽“没……没办法了吗?”
“没有!”
上官英落低头抽噎“我……颜姨她待我那么好,可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寻光没有话,低头沉默良久。
“寻光,我要为颜姨报仇,我要杀了上官岩!”上官英落抬眼时,瞳孔缩成了针尖,眼尾绷得发紧,眼底翻涌着冷沉沉的东西,连眼白都泛着一层薄红,像积了许久的血。
“孟霄失志,孟忠被困于边境,王室无人可敌他,晏国注定要灭的!”寻光曾经从蓝血林中走出,他跟着乐清瑶的千年,亲眼见过王朝的更替动荡,甚至也见过人间惨剧,像这种已经是死的人最少的了。
“不可以,你不是他现在已经不能算是人了吗,他不可以把控晏国,不然百姓也会被他屠杀殆尽的!”上官英落眼神逐渐浮现恐惧,上官岩丧心病狂到连自己都杀,何况那些无辜的臣民百姓。
寻光并不在意人族的纷争存亡,他来到这里只是为了找寻那位消失已久的魅主消息,但前不久,乐清瑶告诉他可以回去了,他人间几百年的谍者生涯结束了。
可他自己也不清是何种情绪,他生在魅族,长在魅族,回到故乡应该是自己期待的,可此时的自己却陷入了困惑,他不明白为何会觉得孤独苦涩,他也不明白为何总想和面前之人待在一起,一又一,没有人能告诉他这种感觉是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上官英落视线落在此时已经摘掉面具的寻光脸上,精致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样“寻光,你是人吗?”
“不是!”寻光没有回避,也没有选择欺瞒,平静的眼眸深处浮现一抹忧伤。
“那就好,上官岩就不会伤害到你了!”上官英落接过寻光手里的药“我自己可以!”
寻光疑惑抬眸,这和他想的不一样,乐清瑶告诉过他,不能告知任何人自己的身份,可今日他不但使用了蓝瞳,还否认了自己非饶身份,她为何不追问,不害怕,甚至不排斥!
“寻光,你是不是要离开了?”上官英落看着对方衣角上的花纹,被无助感包裹。
寻光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我前段时间看到一位穿着红色衣服的女人来找你,她你该回去了!”上官英落原本想忍住的眼泪此刻却不受她控制,夺眶而出。
寻光想起那日乐清瑶来找自己让他尽快抹去这皇城之人关于自己的记忆,返回魅族,他原本想找个合适时间与上官英落做个告别的,现在却先遇到了皇城动乱。
“那……寻光,你还会再来人族看我吗?”上官英落抿嘴,话语里却满是呜咽。
“应该不会回来了!”寻光不知道该怎么去和对方解释自己的身份,他是魅族,还是被选中的魅子,魅族被驱逐不得踏出魅族,他之所以被乐清瑶带出魅族,是魅王昼邈希望自己能看到世间百态,相比于其他寿命悠长,灵力傍身的种族,人族就是现成的教书,生老病死,贫穷阶级,无能为力。
而他如今回去,极大可能是要继任魅王的,毕竟当年从蓝血林出来后,昼邈和乐清瑶就带着自己,教授魅法,苦心教导,他并不自由!
“我……若是想你了,怎么去找你?”上官英落的手攥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像是要把那股涌上来的酸意硬生生按回去。
寻光不知道为什么心间竟然泛起了一丝苦涩“找我?”
上官英落好像反应过来什么,自嘲一般扯起嘴角,漫出一抹僵硬的笑容“你不是人族呀,我找不到你的!”上官英落用被子闷住脸,细碎的哭腔蔓延开来,每一声都似乎如一把刀,捅在了寻光心里。
寻光原本伸出想为对方打理碎发的手却在触碰到的瞬间,克制般收了回来,捂在了自己心口“英落,我……这里好痛!”寻光扑朔的睫毛扇动,他想知道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为什么打乐清瑶下令让自己返回魅族的那刻,他就出现了这种苦涩的感觉。
上官英落将脸从被面移开,上面满是泪痕晕染开的花纹,她看着寻光手捂的地方,看到了不属于他的纠结,她当然懂那是什么感觉,因为此时此刻的自己也是那般。
她认识寻光那年十四岁,在街角看到了满身伤,还戴着面具的他,便将他带了回去,自此他就成了她的影子,伴她左右,他不爱话,不管发生什么都很淡定,他也不会生气,就算面对孟承志的调侃也不会动怒,但偶尔也会微微上扬嘴角。
她告诉他这是开心,她让他平时开心一点,自己喜欢开心的他,但能让寻光有表情的机会少之又少。
孟承志老寻光是冰块脸,但她知道寻光只是钝感,他不是没有情绪,他情绪起伏太太,到有时候她也猜不出来。
“那只是分别的一种难过而已!”上官英落避重就轻,可那明明是不舍和爱,因为她就不舍,她就是爱!
“你也会有吗?”寻光抬手强行调动灵力,将其压制。
“我……没有!”上官英落擦掉眼泪,心里做出了决定,她或许从自己长大,可寻光还是这副少年面容时就做过他们会分别的假设,是她自己不愿意接受且强迫对方每次“我会陪着你!”这种话,所以她才会对龙楚丢下端木芊的行为感到愤怒,觉得对方是不负责任。
可是如今她也要面临这种抉择时,她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去做。
“寻光,你走吧,你一定要幸福啊!”上官英落发红的眼眸强行微笑,眼底的不舍还是出卖了她。
可寻光对于感情的认知太少了,他并没有读出那是爱和不舍。
“你要去哪?”寻光不想让对方再回已然处于水深火热的皇城,何况那城中唯一一个会对上官英落好的人已经离世!
“寻光,你忘了,我这年开的好多铺子,三境都有,我是富婆呀,我会找个热闹的地方买一处很大的宅子,还要找一个很爱我的人与我成亲,生子,过幸福美满的生活!”这些话是上官英落隐晦送给寻光的告白,她其实是要返回皇城,去送风轻颜最后一程,送那个她唯一的亲人!
寻光脑子里很乱,但本就注定的离别,不过提前了几而已,他信了上官英落的话。
那夜寻光像以前一样坐在她的房门前,他的影子落在门窗上,风吹着门窗连带着他的影子都开始晃动。
“英落,我想陪你找到那个热闹,很大的宅子再走!”寻光总觉得潜意识中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什么,可他很努力去听了,但听不清楚。
他出于爱的本能想要陪对方一日又一日,可他自己却不知那是爱!
“不用了,我想自己去!”上官英落在离门不远处席地而坐,呆呆地望着对方的影子,哭红了眼。
边微白,薄雾带着霜气覆盖在了木屋台阶下的花瓣上,寻光呆坐了一夜,上官英落也呆看了一夜。
寻光抬手敲门的瞬间让上官英落不由得泛起一丝雀跃和涟漪,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要寻光推开门,她就求他不要走了,陪着她,她真的好害怕一个人,她不想一个人走进如今尸骨遍地的皇城,更不想去面对已然疯癫的上官岩,她甚至厌恶自己是他的女儿,她好恨上官岩,也好恨自己!
这些年脸从未
她用力咬着唇,想把眼泪憋回去,可泪水还是从眼角溢出来,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手背上,凉得发颤。
窗棂被厚重的布幔遮得密不透风,仅有的微光从布缝里挤进来,在积灰的地板上投下几道歪斜的影子,像一道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案上的玉玺还在,却重得像座山——从前只需拇指轻按便能定人生死,如今连拿起它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干。阶下再无垂首侍立的臣工,只有几个面无表情的兵卒守着,他们的目光里没有敬畏,只有漠然,像看一件该被清理的旧物。
却没有任何作用“为何会这样,怎么会?”寻光按住对方的伤口,念咒控制住血液涌出,但伤口似乎却无法修复。
他明显感觉这个伤口中似乎有某种相斥的灵力在阻止自己帮对方复原。
寻光抬起的手缓缓落下,他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分离的结局,而上官英落也失去了想要开口挽留的勇气。
寻光走了,他的步子很慢,三步一回头想要确定对方是否会如先前般自己有事离开注视自己一般,而这次没有那抹橙色的挥手告别,也没有絮絮叨叨的嘱咐。
“寻光,你要早点回来!”
“寻光,别忘了给我带好吃的!”
“寻光,我还要好玩的!”
“寻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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