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江年的目光转向太子,带着一种深沉的笃定:“殿下,您当了这么多年的储君,根基、能力、人望,哪一样是五皇子能比的?”
“就算,陛下真的一时糊涂,把东宫之位换给他坐几,那又怎么样?”
“只要殿下您手里还握着该握的力量,心腹还在,根基未损,那么……”
陆江年的话音微微一顿,目光变得幽深起来:“就总有绝地翻盘的那一!”
他没有把话透,但“绝地翻盘的机会”指向什么,三人心中都如同明镜一般。
密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三饶目光在半空中无声地交汇、碰撞,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凝重,以及一丝隐秘的期待。
那个心照不宣的机会,就在龙椅上那位,将要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
在此之前,他们要做的,就是像冬眠的蛇,死死守住自己的元气,等待惊蛰的雷声。
太子听完陆江年的话,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松了松,长长地、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其实,他心底深处,何尝不是存着同样的念头?
只是这念头太过凶险,又太过被动,他一个人思来想去,总像走在悬崖边上,心里七上八下,始终拿不定主意,更不敢轻易宣之于口。
如今,听到陆江年条理清晰、掷地有声地将这“自保待变”的策略剖析出来,而且想法与他暗合,那份压在心头沉甸甸的彷徨感,顿时消散了大半,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不错!”
太子眼中重新燃起一丝沉稳的光芒,声音也坚定了许多。
“江年所言极是!在最终结果水落石出之前,孤要做的,就是倾尽全力,把能抓在手里的力量都攥紧了!确保无论发生什么变故,孤都有应对之力,不至于毫无还手之机!”
一旁的孙涣之,紧绷的身体也明显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
既然太子和陆江年这两个最核心的人物都认定了这条路,那明此计虽然看似被动,却是当前形势下最稳妥、也最有希望的选择。
他心里那根一直绷着的弦,终于可以稍稍松一松了。
陆江年伸出手指,蘸了蘸杯中早已凉透的茶水,就在面前简陋的木几上快速画了起来。
昏黄的灯光下,水痕迅速勾勒出宫墙、道路、要害节点的简易轮廓。
他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清晰、冷静,如同一位将军在部署城防,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殿下,当务之急,是握紧刀,睁大眼,竖起耳朵!”
他手指在“东宫”和几处宫门位置重重一点:“首先要确保,您手中所有能绝对信任、关键时刻能一呼百应的力量,无论明面上的侍卫,还是暗地里的死士,立刻动起来,进入戒备状态!”
“尤其是宫中侍卫,守卫东宫和几处关键宫门的,必须确保是铁杆心腹!”
“但凡发现有一丝摇摆不定、吃里扒外的苗头,立刻用‘轮值’、‘换防’、‘休沐’这些名头,把人悄无声息地挪走,换上我们绝对信得过的人!”
“动作要快,更要隐秘!”
“所有人都是秘密单线联络,让他们枕戈待旦!没有殿下明确的指令,不许轻举妄动,但必须做到,命令一到,立刻就能拉得出来、顶得上去!”
太子听得连连点头,目光紧盯着陆江年在桌面上划出的水痕,仿佛看到了无形的防线在构筑:“孤明白!人手调动,孤会立刻安排最可靠的心腹去办,确保万无一失!”
陆江年停下手指,目光如炬地看向太子,语气加重:“殿下,如今最最关键的,就是消息!”
“宫里宫外,陛下的一举一动,五皇子的风吹草动,甚至朝堂上任何一点异常的动向,都必须第一时间传到您耳朵里!”
“只要我们能提前哪怕半个时辰知道消息,就能多出几分应对的余地,不至于被人打个措手不及,只能干瞪眼等死!”
太子深以为然,用力握紧了拳头:“不错!消息就是性命!”
他的太子目光转向孙涣之,带着明确的托付,“那么,宫外那些力量,就全权拜托你了!”
孙涣之神色一肃,毫不犹豫地颔首,语气沉稳笃定:“殿下放心!京郊北营那边,绝无问题!”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当初趁着陆松掌管北营的机会,他就已经不动声色地将里面的人手重新梳理安排了一遍,如今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陆江年见分工已定,身体微微后靠。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把咱们自己的地盘守得铁桶一般,让五皇子那边想下嘴都找不到缝儿!”
“只要殿下稳如磐石,让对方觉得无从下手,甚至心里发怵,不敢轻举妄动,那东宫就能在这狂风暴雨里,争得一丝喘息的机会,赢得宝贵的转圜时间。”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摇曳的灯火,声音带上一丝深邃:“至于最终结果……人力有时尽,剩下的,就只能交给意,看各自的命数了。”
孙涣之听完,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松快的笑意,看向陆江年:“还得是你子!”
“同样的话,从你嘴里出来,殿下听着就格外踏实,心里也能安稳几分,今晚总该能睡个囫囵觉了。”
他是真心佩服陆江年这种能在绝境中稳住人心、指明方向的本事。
太子却笑着摇摇头,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睡安稳觉?还早着呢。”
“你没听出来吗?江年的话,只了一半。”
“他刚才只了‘守’,那‘攻’呢?反击的刀子藏在哪儿?江年,别藏着掖着了,你的想法?”
陆江年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懒洋洋的弧度,整个人放松地靠进椅背里,一副“你别想偷懒”的神情。
“殿下,您这可就冤枉我了。反击的计划?您心里怕是早就盘算好了吧?不如,殿下给我们俩透个底儿?”
太子看着陆江年那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忍不住会心一笑,指着陆江年对孙涣之:“瞧见没?什么都瞒不过他这双眼睛!”
他收敛笑意,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隐秘的兴奋和冷酷:“过两,父皇设宴,款待靺鞨使臣。”
“孤已经给那位得意忘形的五弟,精心准备了一出‘好戏’。”
孙涣之听得一愣,眼神充满询问:“好戏?什么好戏?”
太子神秘地笑了笑,那笑容里淬着冰,带着一种即将收网的期待:“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孤要借这个机会,让满朝文武,还有那些外邦使臣,都好好看看,父皇千挑万选、寄予厚望的‘好儿子’,究竟有多么扶不上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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