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有为神色凝重起来：“是林国安。”
“谁？”
“一个商人。”顾有为撑着想坐直，“爆炸前三，他来找我，要借图纸参考……”
江桃瞳孔一缩。林国安——林嘉豪的叔叔！
她不安的站起身：“这，这……”
顾有为拉住江桃的手：“你别怕，这件事，等我出院之后，我会跟你一起查证这件事。”
傍晚，暑气未散。
江桃从开水房打来一盆热水，白毛巾搭在盆沿上，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脸。顾有为靠在病床上，正低头翻看顾玉树的算术作业本，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江桃端着盆进来，手指微微一抖，作业本差点掉到地上。
“擦擦身上吧，都三没好好洗了。”江桃把盆放在床头柜上，拧干毛巾，“医生你伤口不能沾水，我心点。”
顾有为的耳根“腾”地红了。
“我、我自己来……”顾有为去解病号服的纽扣，右手还挂着点滴，动作笨拙。
江桃看不过去，拍开他的手：“别乱动，针头歪了又得重扎。”
她的指尖碰到他的锁骨，顾有为整个人一僵。
“转过去。”江桃命令道。
顾有为慢吞吞转身，露出精瘦的脊背。江桃的毛巾擦过他的肩胛骨，那里有一道长长的疤——是七年前车间事故留下的。
“你这里……”她的手指轻轻抚过疤痕，“缝了十二针。”
顾有为背对着她，声音闷闷的：“你还记得啊。”
“废话。”江桃拧了把毛巾。
她也是有原主的记忆的。
擦到腰际时，顾有为突然按住毛巾：“下面……下面我自己来。”
江桃看着他红透的耳尖，突然想逗他：“顾工，你身上哪块肉我没见过？”
“江桃！”顾有为急得差点从床上蹦起来，又扯到伤口，“嘶——”
“好好好，你自己来。”江桃憋着笑把毛巾递给他，“我去换水。”
她端着盆往外走，听见身后顾有为声嘀咕：“……这女人……”
开水房里，江桃的肩膀一抖一抖的。
路过的护士长探头：“笑什么呢？”
“没什么。”江桃抹掉笑出来的眼泪，“我家那个……害羞。”
护士长了然地点头：“知识分子都这样，上次有个大学教授做阑尾手术，宁可发高烧也不让女护士擦身……”
晚上九点，病房熄疗。
江桃蜷在陪护椅上，听见顾有为翻来覆去的声音。
“还疼？”她声问。
黑暗里，顾有为的声音有点委屈：“……你故意的。”
江桃憋着笑装傻：“什么故意的？”
“就、就下午……”
月光从窗帘缝溜进来，江桃看见自家丈夫把被子拉过头顶，像个赌气的孩子。
她轻轻下床，蹑手蹑脚钻进他的被窝。顾有为吓了一跳：“心点滴管！”
“顾有为。”江桃把头靠在他没受赡那边肩膀上，“等出院了，咱们去临安玩吧，就咱俩。”
顾有为安静了一会儿，慢慢握住她的手：“……好。”
他的掌心温暖干燥，心跳声透过薄薄的病号服传来，又快又稳。
“你先休息，我还得回美食城那边一趟。”
江桃直起身，自己的事情课还多着呢。
顾有为失笑：“你可真是……”
江桃站起身，风一样的走了。
清晨六点，江桃挎着竹篮子走进弄堂口的菜市场。
吆喝声此起彼伏。穿蓝布褂的摊主们把最新鲜的食材摆在最显眼的位置——活蹦乱跳的鲫鱼、带着露水的青菜、刚宰的猪腿肉。江桃熟门熟路地走到常光鼓摊位前。
“江老板！”卖豆腐的老张热情招呼，“买菜啊？”
“昨刚回的家。”江桃笑着点头，“来块嫩豆腐，要今早刚点的。”
老张麻利地切下一块雪白豆腐，用荷叶包好：“顾工这次遭罪了，得好好补补！”
江桃又买了条活鲫鱼、半斤鲜虾、一把油菜，最后在调料摊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买辣椒。
煤球炉上的铝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江桃系着碎花围裙，把鲫鱼两面煎得金黄，再放入姜片和开水，熬出一锅奶白色的汤。豆腐切成块滑入汤中，最后撒上一把翠绿的葱花。
“妈，好香啊！”顾兰雪扒着厨房门框，眼巴巴地望着灶台。
江桃夹了块鱼肚子肉，吹凉了喂给女儿：“一会你们自己吃，我去给你爸送饭。”
饭桌上，顾有为盯着清炒虾仁、鲫鱼豆腐汤、白灼油菜，喉结动了动：“……桃子，辣酱呢？”
“医生了，忌辛辣。“江桃盛了碗米饭放在他面前，“这一个月都吃清淡的。”
顾有为的筷子在虾仁上方徘徊：“就一勺……”
“不校”江桃夹了块鱼肉放进他碗里，“吃鱼，补脑。”
下午，江桃在院子里晾衣服，听见厨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轻手轻脚走到门口，看见顾盼正偷偷摸摸地从碗柜最上层拿辣椒酱，顾玉树在门口“放哨”。
“姐姐快点！妈妈要发现了！”
顾玉树刚拧开瓶盖，就听见身后一声轻咳。他们俩僵在原地。
江桃抱着胳膊，似笑非笑：“长本事了？”
顾玉树讪讪地放下瓶子：“……我们不是给爸爸送的。”
顾盼一拍额头，他怎么直接出来了啊！！！
江桃失笑：“行了，放回去，要遵医嘱知道吗？”
顾玉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他只是看着爸爸吃那种清淡的饭想给他改善一下伙食。
晚饭时，江桃端上一碗蒸蛋羹，表面点缀着几粒虾仁。
顾有为刚要叹气，突然发现蛋羹底下藏着东西——她用筷子轻轻拨开，露出底下红亮亮的辣椒碎。
“……桃子？”
“就这一次。”江桃板着脸，“我问过医生了，一点点没关系。”
顾有为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他舀了一大勺蛋羹，辣得额头冒汗，却笑得格外满足。
夜深了，顾有为在画新的设计图。江桃端来一杯热牛奶，看见他正在图纸角落画了个辣椒。
“……幼稚。”她笑着戳他额头。
顾有为握住她的手指：“明我去厂里看看。”
“再休息两。”
“就看看，不干活。”
月光透过纱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远处传来悠长的汽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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