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头很在意眼前这台收音机，他这一辈子除了老宅那座院子，没有置办过其它大件。
别人都是自行车，手表，缝纫机，有钱有票了就往家里买。
这些东西李老头一样没有买过，不是抠门舍不得，是他一辈子攒的钱几乎全都扔到了房子上面。
眼前这台沪上无线电二厂生产的红灯牌797型半导体管收音机，可以是李老头这辈子买的第二个大件。
不算票，花了四十四块钱呢！
“以后不许用力拍，太爷爷花好几十块钱买的，你给拍坏了怎么办？”
“它不唱歌。”
“还没到点呢，马上就唱。”
人民广播电台每从凌晨四点开始播放，第二的凌晨一点结束，节目都固定好的，六点半到七点之间播报新闻和报纸摘要。
七点整开始播放音乐，播到七点十五分，星期日延长至七点半。
“东子，你看看时间，还差几分钟七点。”
李向东抬手看过手表，“不到一分钟。”
“好了，马上放歌，你快去站好准备。”
李老头安抚一句重孙女，以免她搞偷袭再去拍收音机。
“爹，你让让。”
李竹催促站在正房门口的李向东往一旁走走，舞台腾出来好任由她发挥。
“它唱歌了！”
听到收音机开始放歌，李竹开心不已。
“赶紧跳呀，只有十五分钟。”
“好！”
收音机里放的是《年轻的朋友来相会》，李竹跟着歌声，甩胳膊踢腿，摇头扭屁股。
如何形容呢
学过舞蹈的朋友跳舞像只精灵，好似绽放的花朵，看上去充满了生机和朝气。
李竹不一样，像只被人抓住的猪羔子，舞蹈动作似是在挣扎，满满的求生欲。
李向东躲到一旁偷偷笑过瘾，招手喊李晓海，“过去跟着妹妹一起跳。”
“我不！”
李晓海一脸抗拒，妹妹的乐子也不看了，抱着篮球往外院跑。
“回来，不跳舞就做早操。”
晨运该做还是要做，李向东叫停要溜的李晓海。
“爹，你不带着我做吗？”
“我都带着你们兄妹俩多久了？以后这事我就不管了，你妹妹跳舞，你就自己喊着口号做早操。”
“知道了。”
抱着得篮球扔一边，李晓海自己在院里念着健康歌，左三圈右三圈得扭动起来。
“爹，你快来，快来。”
李竹跳着跳着停下来，皱眉喊人。
李向东见她身子左摇右晃站不稳，疾步上前查看，心里担心不已。
“怎么了？快跟我，是不是扭到了？哪疼？”
“不是，我不疼，我头晕。”
“...”
李竹赖在李向东怀里两分钟，等不晕了又挣扎着要去跳舞。
李向东捏捏她的耳朵，“别再摇脑袋了知道没？”
长教训的李竹顺从道：“不摇了，我扭屁股。”
“嗯，去扭吧。”
李向东在摇椅上坐下，侧身盯着李竹。
等她跳过瘾，收音机里歌声换成播报卫生普讲，李向东拉着她回屋擦干身上的汗，以防着凉感冒。
“你你运动量这么大，怎么就瘦不下来呢？”
李竹不爱听，开口反驳道：“我瘦了。”
李向东反问，“你哪瘦了？”
“肚子，你看。”
李竹撩开身上的背心，“你看它了。”
李向东轻拍一下，“这是瘦吗？这是你还没吃饭呢。”
“不是，不是，你不许这样！”
李竹放下衣服，抬腿就跑，“娘，我饿了，咱们什么时候吃饭呀？”
...
...
时间转眼来到上午九点，李向东正在院里搭洗好的衣服。
大门外响起王志辉的声音，“东哥！在家没？看着点你家的狗！”
“等等，我去接你。”
李向东回应的声音还没落下，在院里给煤球扎辫的李竹抬腿朝外院跑去。
一口气跑到大门口，李竹站在门槛里面，看向台阶下手扶自行车的王志辉。
她开口询问道：“你是谁呀？”
“你是谁？”
听到王志辉反问自己，李竹脑袋一扬，手一背。
“你可以叫我李科长。”
“噗！”
王志辉没忍住笑出声。
“不许笑，再笑开大会批评你，快你是谁？”
“回院里找姐姐玩去。”
李向东过来拍一下闺女的屁股，赶她回去。
“来的挺早，孙叔还没来呢。”
“我在家也没事，早点来还能帮帮忙，东哥，看着点你家的狗啊。”
王志辉抬着自行车，跟在李向东身后进院。
蛐蛐孙今要过来拿东西，李向东便邀约王志辉一起来他家聚聚。
“有钱了就是不一样啊。”
李向东看着车把挂的网兜，笑着打趣一句。
“给孩子买的零嘴。”
王志辉看向去把狗子关进倒座房的李向东。
“东哥，刚那个是你的闺女吧？她自己叫李科长，是不是我听错了？”
“你没有听错，我就是李科长。”
李竹趴在垂花门，露出个扎着俩揪揪的脑袋。
再次听到这样介绍自己，王志辉没忍住又笑出声。
“李科长是吧？李科长好。”
“你也好。”
“没礼貌是不是？喊叔叔。”
听到把狗关好的李向东开口，李竹乖乖的冲着王志辉喊了声叔叔好。
“嗯，你也好。”
王志辉跟着李向东进内院，自行车停好，取下挂在车把上的网兜，里面有一把香蕉，俩水果罐头。
他跟在家的李老太和周玉琴问过好，知道了李竹叫什么，也知道张苗苗是李向东朋友家的孩子。
李晓海没在家，让赵大头喊到胡同里弹玻璃球去了。
王志辉手摸兜拿出来两颗糖，“想不想吃？”
李竹点点头，“想吃，谢谢叔叔。”
“吃吧，苗苗，你也拿着。”
“谢谢王叔。”
张苗苗道声谢。
李竹专心低头剥糖纸，糖块塞嘴里，鼓着腮帮子找上王志辉。
“叔叔，你也吃。”
李竹伸过去的手展开，同样是一块糖。
“真乖，还知道给我吃呢，我不吃，你留着自己吃吧。”
“好吃，你快拿着。”
“好，我拿着。”
王志辉伸手去拿，李竹缩手避开。
“你还没谢谢呢。”
“谢谢。”
“不对，你应该谢谢李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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