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午还出去吗？”
“不出去，在家待着，有事？”
“没事，我随口问问。”
周玉琴摇摇头，摞好洗刷干净的碗筷往水房外走。
李向东把铁皮水壶接满水，后脚跟着出来，出来看到李竹抱着皮球，嘻嘻哈哈的在往李晓海身边跑。
站在正房门口的李晓海接过皮球放到地上，冲着垂花门方向一脚抽射出去。
皮球往前滚，李竹就在后面追，等李向东拎着铁皮水壶走到李晓海身边时，李竹已经再次抱起皮球。
李向东再看眼傻乐呵的闺女，问李晓海道：“你这是在跟妹妹踢皮球玩？还是你在踢皮球溜妹妹玩？”
他的话稍微有点绕，原本心思就在玩上的李晓海听后一头雾水。
“怎么六？我在跟妹妹玩呢。”
“玩呢，跟哥哥玩，哥哥给。”
跑回来的李竹咧嘴乐着附和一声，怀里抱着的皮球递给李晓海。
“走你！”
李晓海脚上的力作用到皮球上，皮球再次连飞带滚向垂花门方向。
李向东抢在李竹行动前一把按住她，“你来回这样跑不累呀？”
“不累，我要去追皮球。”
李竹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开，李向东见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就不打算管了，抬手放李竹去追皮球，拎着铁皮水壶走进正房。
“东子，过来看看这个字怎么念。”
喝着茶看报的李老头，喊李向东到身边，手指向报纸上不认识的字。
“署，部署，就是安排的意思，这个念揭，检举揭发的意思您老明白吧？”
“明白明白。”
李老头点头，这个词可太熟悉了，从建国后发动群众举报特务开始，那些宣传的政策里经常出现这个词。
起来他一泥腿子，现在能大差不差的看懂报纸都得感谢党和政府。
想当年刚来京城定居，那时候正处于新旧政府交替阶段，李老头去买粮食都看不懂粮价。
瞧着粮食里插的木头价格牌子，就像是在看书一样。
那些私人粮店里的员工，心情好还会挨个的现在什么粮是什么价，心情不好甩着脸子爱搭不理，就这李老头还得贴上去陪笑脸。
为什么不用今日粮价，而是用现在？
因为那个时候的粮价非常不稳定，49年2月到12月这10个月之间，粮价蹿升46.59倍。
去粮店买粮食，可能前脚还觉得有些贵，想再去别的店里看看，人还没从店里走出去呢，后脚粮食又涨价了。
稳定粮价，可以是建国后新政府面临的第一次考验。
直到52年开展全国范围内的扫盲运动，为了扫除文盲，有了扫盲班，李老头这个睁眼瞎得脸和政府的好，眼睛里这才渐渐有了光。
不过老李家能从李老头开始三代人在煤店上班，成为煤店的坐地户，还真跟当初李老头是个睁眼瞎脱不开关系。
在没有公私合营之前，摇煤球这种又脏又累的活儿，别识字有文化，但凡家里有那么一点点关系的老京城人都不会去干，忒埋汰。
“现在的简化字，我好多原本认识的字都不认识了。”
李老头这句话时语气里带着感慨，他52年参加扫盲班，好不容易认识了些字，56年开始全国推行简化字。
没了扫盲班教导，他只能在生活中慢慢的去认识，再然后三年前又开始在简化字的基础上进挟二简’。
李老头心里那个苦啊，第一次推行简化字时他还有精力去学，可推挟二简’时他都冉古稀了。
现在回想，合着认字认了将近三十年，临两了现在，文盲这顶帽子还戴在脑袋上没摘下来...
这也就李向东不知道李老头心里在想什么，他要是知道绝对会劝李老头放弃，等到86年会废除‘二简字’，重新制定进一步规范简化字。
“老三，正好你在呢。”
李母撩门帘进屋，出一个让人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的话。
“爹，娘，我跟你们商量件事，这不是还有不到俩月就要过年了嘛，我今年想去渡口市过年。”
李老头闻言合上报纸，点头道：“去吧，你跟东子他爹商量好，让他请假跟你一起去。”
李老太对此也没有任何意见，别人家的儿媳妇年初二还回趟娘家呢。
她这个儿媳妇以前没条件，没机会，今年想去渡口陪自己老娘过年是人之常情。
“俩月看着还早，一眨眼也就过去了，要带什么东西现在就得抓紧准备起来。”
见李老太和李老头两位长辈没意见，李母笑道：“是这么回事，所以我就想着早点过来跟你们一声。”
她着看向李向东，“全国粮票你有吧？到时候我拿咱们京城本地的跟你换一些。”
“嗨，什么换不换的，您到时候需要用多少直接，我别的可能缺，唯独不缺全国粮票。”
李向东可不是在自夸，他打第一次倒腾蛐蛐开始，从蛐蛐孙手里换的票据有一大部分就是全国粮票。
直到现在屋里藏钱的木盒里还有很多，而且是随用随补，他就怕哪真有需要了手里没有干着急。
“换的时候多给你娘我点就行，不能直接从你手里拿。”
“行，都行，到时候再，您打算什么去？跟有福一起回？”
“嗯，等有福学校放寒假，没个年轻人跟着，我跟你爹一起出门心里不踏实，我俩别再走丢了。”
对于李母的安排，李向东秉持赞同态度。
他们老两口出远门，走丢是开玩笑，但人生地不熟的半道赶不上某趟车还真有可能。
事情过来透了口风，李母喜气洋洋的回老宅，李向东跟在后面送到大门外，等他回到院里，直接拦下李竹，从她手里收走了皮球。
“爹，给我皮球，我要跟哥哥玩。”
“跑的满头汗还要玩？玩点别的不行吗？先跟我回屋歇会儿，喝点水再出来玩。”
李向东不由分拉着李竹往正房走，路过李晓海身边时同样喊他回屋喝水。
“爹，我不渴，我刚才一直站着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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