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黎的足尖刚触到龙背，幽蓝光芒便如退潮的海水般从她周身褪去。
视野陡然开阔的刹那，她险些踉跄——入目是一片被时光碾碎的世界，残垣断壁悬浮在灰雾中，破碎的符文与法阵碎片像被揉皱的星屑，在头顶忽明忽暗地飘着。
\"心脚下。\"黎玄澈的分身不知何时已凝实成形，玄色广袖掠过她发梢，指尖轻托住她肘弯。
他的声音比外界本体更清冽几分，像是浸了千年寒冰的玉：\"苍渊秘境本是上古神魔缔结盟约之地，如今......\"他抬眼望向前方半座倾斜的石拱，\"倒成了困兽的牢笼。\"
慕星黎垂眸，这才发现龙背下的\"地面\"不过是层半透明的光膜，踩上去能看见下方翻涌的暗紫色气团，像极了被封印的混沌。
她血脉里那股牵引感突然变得灼热，像是有根细针在魂魄深处轻轻挑动，连带着心口都泛起麻痒。
\"是契约的气息。\"她按住胸口，尾音微颤。
前世她被慕华安背叛时，心口也这般灼烧过，可此刻的热更温柔些，像是久别重逢的呼唤。
黎玄澈分身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虚空中浮动的符文，指节在袖中微微蜷起：\"万年前九尾与龙族以血为契，在此镇压过某物。\"他侧头时，耳尖那抹银白狐毛在雾中若隐若现，\"你觉醒的血脉，或许就是打开这封印的钥匙。\"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泛起刺目的红光。
\"退！\"黎玄澈分身的手掌按在慕星黎后心，两人身影同时暴退丈许。
方才立足之处，一道血色符文如活物般爬满光膜，紧接着传来石屑崩裂的脆响——十二尊半人高的石像傀儡从废墟中破土而出，眼眶里跳动着幽绿鬼火，手中断裂的青铜剑上还凝着干涸的血锈。
\"这些傀儡......\"慕星黎旋身避开左侧傀儡的劈砍，指尖掐诀引动五行灵力。
青锋剑嗡鸣出鞘，剑光如淬了星火的银瀑，瞬间削断两具傀儡的手臂，\"像是用战场亡魂炼的。\"她踢开脚边碎裂的石臂，看见断口处渗出暗褐色液体，混着几缕半透明的魂丝。
黎玄澈分身单手结印，一道淡金色结界在两人身周展开。
傀儡的青铜剑劈在结界上，溅起刺目的火星，他却望着那些傀儡的动作微微皱眉：\"它们的攻势有章法。\"他屈指弹向右侧，一道狐火精准点在某具傀儡眉心，幽绿鬼火骤然熄灭，\"不是单纯的守护，更像......\"
\"试炼。\"慕星黎斩碎最后一具扑来的傀儡，剑身嗡鸣着震落石屑。
她望着满地残块突然顿住——那些石屑落地后并未消散，反而顺着血色符文的轨迹，缓缓朝着远处一座残破祭坛汇聚。
\"祭坛。\"黎玄澈分身的目光落在那座被藤蔓缠绕的石台上，\"契约的核心应该在那里。\"他转身欲行，却突然顿住，抬眼望向秘境入口方向。
慕星黎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便见一道幽蓝裂隙在虚空中撕开，白璃的身影从中踉跄踏出。
他平日梳得整整齐齐的银发有些散乱，额角渗着血珠，显然是强行破界的代价。
\"白前辈？\"慕星黎快步上前要扶，却被白璃抬手拦住。
他望着四周漂浮的符文，喉结动了动：\"外界的镇压之力在溃散。\"他的指尖抚过身侧佩剑，剑鸣如泣，\"我感应到这里的能量波动......像是有人在撕毁契约。\"
黎玄澈分身瞥了眼白璃额角的血，目光微沉：\"强行破界会伤本源。\"
\"总比让丫头独自涉险好。\"白璃扯了扯嘴角，目光转向祭坛方向，\"走吧，既然来了。\"
三人穿过满地石屑，来到祭坛前。
石台上悬浮着一枚巴掌大的玉简，表面流转着暗金色纹路，像是被无数道血线缠绕的琥珀。
慕星黎刚要触碰，指尖便被一道温热的力量拦住——是黎玄澈分身。
\"这玉简......\"他的指腹轻轻擦过玉简表面，\"封印着九尾与龙族的记忆。\"他转头看向慕星黎，眼底翻涌着复杂情绪，\"你确定要接？\"
慕星黎望着玉简，血脉里的牵引感已变成滚烫的灼烧，像是有什么要从她魂魄深处破茧而出。
她深吸一口气，将手掌覆了上去。
凉意顺着指尖窜入识海的刹那，无数画面如潮水般涌来——
血色的空下，九头银狐与赤鳞巨龙对峙，狐爪按在龙首上，鲜血从两者交叠的伤口中涌出，在地面凝成巨大的契约阵；
银发的九尾老者跪在焦土上，手中捧着半块破碎的玉珏，喉间发出泣血的嘶吼：\"吾族以命为誓，镇你于永夜！\"；
黑暗的深渊里，一只布满裂痕的眼睛缓缓睁开，瞳孔里翻涌着比魔更恶的怨毒......
\"咳！\"慕星黎踉跄后退，额头抵上黎玄澈分身的胸膛。
她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像是要撞破肋骨。
识海里的画面还在闪回，最清晰的是那只眼睛——与黎玄澈的眼型如出一辙，却冷得像淬了万年冰渣。
\"阿黎？\"黎玄澈分身的手掌按在她后颈，灵力如温水般注入，\"如何？\"
慕星黎张了张嘴，还未话，便觉脚下的光膜突然剧烈震颤。
悬浮的符文开始疯狂旋转，祭坛上的玉简光芒骤暗，表面的血线竟渗出真正的鲜血，滴滴答答落在石台上，发出\"嗤啦\"的灼烧声。
\"契约......\"
一道沙哑的声音突然在慕星黎耳边响起，像是锈了百年的铁链摩擦石壁。
她猛地转头，却只看见白璃警惕地抽出佩剑，黎玄澈分身的狐耳已完全展开，周身腾起银白火焰。
\"契约者......\"那声音更清晰了些，带着刻骨的执念，\"归来吧......\"
慕星黎的指尖无意识地揪住黎玄澈分身的衣袖。
她望着逐渐黯淡的玉简，忽然发现那些记忆碎片里，九尾老者的面容正在与黎玄澈重叠——而那只深渊里的眼睛，此刻竟在她识海最深处，缓缓扬起一个冰冷的笑。
秘境的震颤越来越剧烈，远处传来石像傀儡重新聚合的声响。
慕星黎望着黎玄澈分身紧绷的下颌线，又转头看向白璃染血的银发，突然想起前世濒死时，也有这样一双眼睛俯视过她。
\"师尊。\"她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刚才的记忆里......\"
\"嘘。\"黎玄澈分身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她发顶，\"不管里面有什么，我都在。\"
话音未落，整座秘境突然陷入黑暗。
慕星黎的瞳孔在黑暗中缓缓收缩，她看见一丝幽绿的光从玉简中渗出，在虚空中勾勒出一道模糊的轮廓——那是只生着九道尾巴的巨兽，每道尾巴上都缠着断裂的锁链。
而在她识海最深处，不属于今生的画面开始翻涌：血色的战场，垂首的九尾，还有一双与黎玄澈如出一辙的眼睛，在黑暗中轻轻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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