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雾仍在翻涌，冰面下的闷雷声渐弱，唯有碑身血光还在滋滋作响。
慕星黎盯着那道与自己轮廓重合的身影，喉间泛起铁锈味——方才强行注入灵力时震伤了心脉，可此刻所有痛觉都被识海中的轰鸣压了下去。
光影里的女子面容逐渐清晰，眉峰比她更利三分，眼尾红痣如血，穿的竟是前世被慕华安毒杀前那身凌霄仙尊赐的红衣。
她望着慕星黎，唇角扯出冷硬的弧度：\"你问我是谁？\"话音像碎冰砸在慕星黎耳膜上，\"我是你，是你用轮回洗去的不甘，是你拼命忘记的——\"她指尖划过自己心口，\"被至亲剖丹、被爱人背叛时，刻在骨血里的恨。\"
慕星黎后退半步，后腰抵上黎玄澈紧绷的胸膛。
他的狐尾不知何时缠上她手腕，毛绒触感带着体温，像在给她锚定现实。\"阿黎。\"他低唤，气息扫过她耳后，\"徒我身后。\"可慕星黎没有动，她盯着镜影颈间晃动的九曜令——与自己贴身戴着的那枚分毫不差，连边缘被慕华安推下悬崖时磕出的缺口都一模一样。
识海中突然炸开玄凰残魂的惊呼：\"那是原初命格的碎片！
你重生时强行扭转命轨，将这部分执念封进了命碑！\"慕星黎心头一震，前世她确实记得，濒死时曾有个沙哑的声音\"再给你一次机会\"，可那时她以为是幻觉。
如今镜影出现，竟与玄凰的\"原初命格\"对上了。
\"你以为重生是道垂怜？\"镜影向前一步，雪地里竟没留下脚印，\"不过是有人要借你的手，解开九曜命碑的封印。\"她的目光扫过黎玄澈，停在他眉心那抹淡金狐纹上，\"比如...你身边这位。\"
黎玄澈的狐尾骤然收紧，慕星黎手腕被勒出红痕。
她仰头看他，却见他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暗色，像极了前世她被慕华安囚禁时，他踏血而来时的模样。\"住口。\"他声音沉得像压了千年玄铁，\"你不过是执念所化，懂什么。\"
镜影却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我当然懂。
我懂你在她重生前就守在轮回井边，懂你用神族本源为她重塑命盘，懂你明知道融合原初命格会要她半条命，还是推她来了北荒——\"
\"够了！\"慕星黎突然出声，声音里带着冰碴。
她挣开黎玄澈的狐尾，向前走了两步，与镜影面对面站着。
寒风掀起她的发梢，扫过对方同样被吹乱的红衣，\"你这些，是想让我恨他？\"她指尖按在自己心口，\"可我记得，前世我被剖丹时，是他踩着碎骨来救我；我坠崖时，是他用狐尾勾住我手腕；我被慕华安关在冰窟里，是他在洞外守了整整三年，把冰面焐出温泉。\"她盯着镜影发红的眼尾，\"你是我的执念，可我的执念里，从来都有他。\"
镜影的瞳孔骤然收缩，像被人抽走了所有力气般踉跄后退。
她的身影开始虚化，可声音却更尖锐：\"那你知道当年的毒杀吗？
慕华安不过是个棋子！
真正的幕后黑手，此刻就在千幻神宗，就在你最信任的人中间——\"她突然抬手，指尖点在慕星黎眉心，\"你体内还有我的一部分，融合我，你才能看清真相！\"
刺痛从眉心炸开，慕星黎踉跄着扶住碑身。
她能感觉到识海深处有团黑雾在翻涌，那是她重生后刻意忽略的、每次月圆就会发作的头痛根源。
原来不是旧伤，是被封印的原初执念。
\"阿黎，别信她。\"黎玄澈的手覆上她后颈，灵力如温泉般涌进来，试图压下那团黑雾，\"融合原初命格会撕裂你的神魂，我...我护不住你。\"他的拇指摩挲着她后颈的狐族印记——那是他在她重生时种下的护魂印，此刻正泛着淡金色微光。
慕星黎转头看他，他眼底的慌乱像根刺扎进她心里。
她想起前世他\"我是神，我能护你\"，可最后还是没能护住她的丹；想起今生他总\"师妹莫急\"，却在她被人暗袭时，用身体替她挡下淬毒的剑。
她伸手覆住他手背，将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护了我两世，这次换我护自己。\"
她闭起眼，将五行灵力顺着眉心注入识海。
黑雾突然活过来，缠着她的神识疯狂撕扯，痛得她额角冷汗直落。
可与此同时，她听见镜影的声音在识海里回响：\"看到了吗？
这是你第一世的记忆...你本是神族圣女，为救苍生自碎神格；第二世你是凡人公主，被亲姐推下悬崖；第三世...就是你现在以为的'前世'，你以为那是第一次重生，其实不过是第四世轮回...\"
记忆碎片如潮水涌来：她看见自己在神宫跪了三百年，求道给苍生一条活路；看见自己在公主府的梅树下，给乞丐分糕点，那乞丐后来成了推她坠崖的亲姐；看见慕华安跪在她床前哭，\"阿黎，我是被逼的\"，而他身后站着个穿千幻神宗长老服的身影，面容被黑雾笼罩...
\"时间到了...\"镜影的声音渐弱，\"当你真正踏入命运核心，就会明白...一切不过是循环...\"
黑雾突然消散，慕星黎踉跄着栽进黎玄澈怀里。
他的狐尾缠上她腰，将她牢牢圈住，掌心按在她后心输送灵力。
她睁开眼，却见眼前浮着一幅淡金色的命运图谱，无数金线交织成网，线上挂着熟悉的名字：慕华安、凌霄仙尊、玄凰...最后，她的目光停在最中央那个名字上——黎玄澈。
图谱边缘突然泛起红光，像被谁强行扯动，金线发出崩断的脆响。
慕星黎眼前一黑，意识沉入黑暗前，最后听见的是黎玄澈颤抖的声音：\"阿黎...阿黎你醒醒...\"
雪地里，九曜命碑的血光彻底熄灭，只余碑身\"九曜\"二字泛着幽光，像是在诉某个被轮回掩盖的、古老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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