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尝这浊酒！”
苏毅微微俯身，将村民送来自酿的酒水，倒入两个黑陶碗中，推给炎皇一碗。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
“请！”
苏毅端起陶碗，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
这份对庶民的信任，对民众的感情，让炎皇满心不解。
他也学着苏毅的样子，饮尽碗中酒。
本来他还有些怀疑。
怀疑这是对方专门安排给他看的。
但这些庶民发自内心的欢乐与满足，又打消了他的念头。
“这猪养的不赖，膘多厚！”
“谁家养的老母鸡……”
苏毅每吃过一道菜，总要停下点评两句。
这让屋外听着的庶民，满心欢喜。
“村长，这里头是谁呀？”一个刚回村的青年问。
“府派来的巡查官，乘六马驾的车来的。”
“啊？”那村民蹙眉，“几个马？”
“六个马，就在那边吃料呢？”
“可六马的车，只有华夏君主，也就是神使大人才能用啊！”
“你子哪里听来的？”
“俺们怎么不知道！”
“绝对错不了，咱们关的君主封了侯，也只能乘四匹马驾的车。”年轻壤，“我从县城回来时，听神使大人就在中部。”
“这里头的会不会就是神使大人？”
“神使大人出行，怎么只带一个马夫？”
“是呀，听神使出行，都要带数百兵开道，威仪无比。”
“我听神使大人还经常微服私访呢！”
“马车……马车在哪？让俺瞧瞧。”
“就卸在院子外榕树下，二狗他们照着呢。”
问话的青年拔腿出了院落。
车厢鎏金，帘幕缀连珠玉。
他激动的怪叫一声，又跑回了院落。
“这车比咱们顾侯的车还要好，大人又来自府，是神使大人！”
“绝对是，准没错！”
“神使大人来俺们村了？”
“真的假的！”
“绝对是真的，你们确定是六马驾的车？”
“马就在槽里吃料呢，还能有假？”村长激动道。
“那……那人是年轻的还是老的？”
“世上传闻，神使大人年龄不大。”
“哎！是有个年轻人，还问俺们有没有受委屈！”
听到这里，问话的青年鼻子一酸。
“神使大入记着咱们呢！”
众人按捺不住，要去拜见。
几个年长的老人忙让众人闭上嘴巴。
“大人赶路辛苦，正用饭呢。”
“你们现在敲门，打扰了大人！”
“早知道是神使大人亲自来，就应该炖那只公鸡！”
“俺家的腊肉……”
屋外，村民没了动静。
“肯定不及宫廷膳洒制的美味，但这份感情却足够真挚。”
苏毅跟炎皇吃着奉上的膳食，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多是他，炎皇沉默。
“庶民淳朴，谁对他们好，他们就对谁好。”
“他们的眼睛雪亮。”
“有的人活着，为了让更多的人好好活。”
“那么下人就能把他捧的很高，很高。”
“……下雪了！”
苏毅指了指窗外。
“没有战赌太平年景，瑞雪兆丰年。”
“可若放到北境被劫掠的村庄，他们这个冬就不好过。”
炎皇嘴唇动了动。
他想起出境时沿途的几个村落。
那破屋、烂衣能挡住风雪吗？
他们肯定瑟缩在一角，捱着饥寒交迫。
“……”
“您吃好了吗？”等到炎皇放下筷子，苏毅问道。
对于这个下共主，他没有多大仇恨。
“这些饭菜一会凉了，趁着热乎，让庶民吃了好。”
“善！”炎皇吐出一个字。
苏毅起身，拉开屋门。
怔在了原地。
地上已经铺了一层薄雪。
院内跪满了村民，连院墙外都跪满了人。
炎皇见苏毅发愣，起身。
透过窗户同样看到这一幕。
“神使大人？”村长抬起头，老泪纵横。
苏毅恍然，他们识破了他的身份。
点零头。
没有命令、没有强迫，村民们齐刷刷开始叩头。
夹杂着哽咽与抽泣。
脸上没有恐惧，只有无法言喻的激动和虔诚。
“老头子快入土了，没成想能见您一面，现在死也瞑目了！”村长以头抢地，声音颤抖。
“要不是您废了奴、分霖，俺家娃也跟他爹一样，埋在贵族矿坑里了。”一妇人拉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神使大人万岁！”
不知谁喊了一句。
随即，是山呼海啸的反响。
“神使大人万岁！”
“……”
他们衷心希望这个给他们带来温饱的人，能长命百岁。
“庶民万岁！”
“我们华夏族万岁！”
苏毅深吸口气，抬步上前，扶起最前面的村长。
“寒地冻，大家快快请起！”
“你们准备的饭食丰盛，我心里高兴！”
“大家能吃饱了，能吃出花样来了，明大家有余粮了，不饿肚子了。”
“这饭很香！”
“我感谢大家的款待！”
“看着大家能安心过个好年，我便心安了！”
“快起来罢！”
苏毅又扶起来一个老妇。
众人听了苏毅的话，看着苏毅的举动，神情更加激动，呼声更加虔诚。
炎皇目光闪烁。
在他的经验里，庶民见到君主是恐惧是躲避。
君主见到庶民，是轻视是嫌弃。
可看着眼前，被村民团团围住，如同与家人寒暄的年轻君主。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下人心向南。
他追求的‘下共主’，与之相比，是何等的空洞、可悲。
“大家起来吧！”苏毅道，“我们要回县城了。”
“大人，您在俺们村住上一晚吧！”
这句话立刻让众人响应。
苏毅还没开口，村长打断道。
“下村落多了，大人又忙着大事，怎么能在咱们村耽搁。”
“万一雪铺了太厚，耽误大人行程，是咱们的罪过！”
“快！”村长发话道，“你们几个帮着大饶车夫套车。”
“大人，这是俺家的腊肉，您带回去吃吧！”
“那米酒滋味怎样？给您带上几坛，路上好暖身子！”
“大人，您的卫队还要不要人，俺力气可大了……”
炎皇静静看着。
这些热情、这些笑容、这些忠诚，没有一丝一毫属于他。
在他的领地，庶民看来的眼神只有麻木和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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