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号，上午。
四医院。
住院二部位于最后面。
秦向河走到三楼，推开一间高干病房，见白鹿正弯腰收拾着病床。
他进去，随手带上门，“放那就行，去做手术时，会有护士来整理的。”
“我反正没事。”白鹿将枕头铺好，随着秦向河一起坐到沙发区，问，“事情办好了？”
“没什么要紧的……”
秦向河刚要含糊带过，就见白鹿眼睛微眯看来。
他笑笑，举下手，示意老实交代。
第一次和白鹿去岳父岳母家，晚上留宿，后被陈道贵找上门，发生了那样事情。
过后，白鹿很不满，称不是“审问”陈芸，就被一直蒙在鼓里。
为此，和他念叨几次了。
没办法，他只得表示以后再遇到什么事，一定老实跟她。
是今下午做手术，昨，他就和白爸爸白妈妈一起，提前带白鹿来医院办了入院手续。
早上在病房吃饭，白凯突然跑来，店里出零事，让他去一趟南湖街。
白鹿应该是猜出了，毕竟不是大事，下午就手术，白凯也不会来喊他，若不是大事，他也不可能跟着走。
“店里早前进了批衣服，压在厂房仓库，有一件被水浸坏了，没留意就挂到店里。卖出去，顾客才穿一，稍微蹭了下，这里就烂洞了……”秦向河在胸前比划下，特地讲明那是件女装。
被白鹿没好气的剜一眼，他忙接过白鹿给倒的水。
喝一口，他继续道，“人家找上门，要五倍赔偿。那衣服太贵，一百多呢，陈芸拿不了主意，才让白凯来喊我的。”
白鹿好奇问，“是那个厚呢子大衣，还是新进的羽绒服？”
从当了名誉店长，只要身体吃得消，白鹿就喜欢跟陈芸往店里跑。
所以对店里挂了些什么衣服，价位大概多少，都比较清楚。
听秦向河是前者，她秀眉微动，“那款大衣啊，确实不容易发现问题。那么尴尬的部位，店里是该多少赔点，可开口要五倍，太贪了吧！她花一百多，不是要赚回五、六百！”
“我们主动提出赔十倍。”见白鹿震惊中混着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秦向河道，“陈女侠准备全是十块一张的，还让凯到街上借了照相机。那顾客听可以赔那么多钱，很配合拍照……”
白鹿恍然，脱口而出，“你们是砸冰箱！”
秦向河笑着点头。
所谓“砸冰箱”，是前年有客户向某品牌反映，其所生产的冰箱有质量问题。
品牌首席执行官当即突击检查仓库，发现还有七十六台不合格的。
于是，便当着所有职工，以及众多媒体的面，拿大锤，将这些冰箱一一砸碎。
八几年，国产冰箱价格在八、九百块一台。
这一下子砸掉，可是七万块钱。
这时，以南宁平均的六十块工资算，一年就是七百多，可知，七万得挣多久了。
也正因此，在全国造成了轰动，也成就了这个极有魄力的国产品牌。
白鹿想到的，正是此事。
虽然他处理时，并没想到这个，但殊途同归。
这种博眼球的炒作，在后世变得稀疏平常，在这年头却还很新鲜，每每的让人津津乐道。
过后让白凯拿钱去报社，以这照片写几篇报道，定能引起不轰动。
相对事件带来的影响和口碑，十倍赔偿的千多块钱，不值一提。
俄而，白鹿有些疑窦的看去，“你是怎么想到的？”
大半年来，秦向河的改变，是翻覆地都不为过。
光生意上的头脑，以前在茅塘，一起生活了几年，从没见秦向河露出过这方面的丝毫“赋”。
就如南湖街的向鹿之家，无论是宣传手法，还是消费群体定位，以及今处理危机的方式，都像对这些十分娴熟。
秦向河错开视线，打个了哈哈，“看你那么绝情的离婚走了，我浪子回头不行啊。”
挡住白鹿立刻不忿掐来的手，他知道，白鹿现在最听不得提之前离婚的事。
虽是一片好心，是逼不得已，但也是“抛弃孩子”了，所以他每每提一到，白鹿都很不乐意。
“那阵子在家里卖十三香，摊子旁边就是县图书馆，有空就进去翻翻经济方面的书，边做边学嘛……”
秦向河胡诌个理由，搪塞过这问题。
毕竟从几十年后重回到现在的事，根本没法与人，出来也没人信，还可能被误以为脑子出了问题。
聊了几句，见白鹿又低头收拾身边的东西，秦向河不由心疼。
这是白鹿的一个生活习惯，遇到很紧张的事时，总下意识收拾整理东西。
这是来南宁，他才发现的，以前也有，只不过那时他没留意。
他往跟前坐近，一把拉过来那只纤柔白皙的手，道，“怎么，还紧张啊。医生不是了，前期治疗的效果很理想，手术不会有问题的。”
瞬间，白鹿变得异常柔弱，轻声，“我昨晚听到医生和你的了！”
医生的原话，是手术有很大成功率，可也代表有一定几率会失败。
而且医生最后补充，倘若手术万一失败，不可能有第二次手术了。
结果，可想而知……
瞧秦向河还想继续劝，白鹿摇摇头，“我心里有数。向河，真的谢谢你，即使……手术失败，我也真的真的很感谢你……”
秦向河心中一悸，再难自持。
张开双臂，他将白鹿柔软身躯拥进怀里，坚定的道，“白鹿，你不会有事的！”
“嗯~”被抱住的刹那，白鹿身体一僵，片刻后，又放松下来。
紧张垂在身侧的两手，慢慢抬起，然后悄悄的反抱住某人，“谢谢你，让我度过了这么快乐的一段时光！”
察觉秦向河要开口，抵着宽阔肩膀的洁白额头，轻轻簇动。
白鹿声音低弱着，“我相信你，也相信医生。但事情都有万一，万一真出了事，你也不要难过。这次我是真的，我、我真要出了事，你回去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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