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有事。这两日母后正为老六挑选太子妃，忙得不可开交。我作为长姐，自然要在旁边……盯着些，帮着参详参详，总不能什么都撒手不管。”
朱若澜闻言，了然地点点头，脸上露出温婉的笑容：“原来如此，那是正事。”
“太子选妃是国本所系，有大姐在旁边帮着母后掌眼，自是稳妥。”
“嗯，你好生休养。”
朱云舒着，便不再多留，起身之后，便径直离开。
而朱若澜望着大姐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
想来，她是真的不理解，自己的姐姐，为何不愿意嫁人。
离开驸马府，朱云舒并未耽搁，径直入了宫，往坤宁宫去。
皇后林素微正在殿内看着几幅卷轴，上面是经过层层筛选后，留下的几位太子妃最终候选女子的画像与家世资料。
朱云舒进入坤宁宫。
林素微目光落在女儿那一身与宫中贵女格格不入的打扮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自己这大女儿啊。
“云舒啊，过来看看这几幅画像，都是品貌出众的淑女……”
“是，母后。”
朱云舒快步上前，也盯着候选的女子看了起来。
母女两人聊老六的妻子，聊的正开心时，皇后突然把话题转移到了朱云舒的身上。
“唉，你你弟弟，比你了四岁，这都要婚配了，你这当姐姐的，反倒一点动静都没樱你真要成老姑娘了不成？”
朱云舒似乎早已习惯，并不接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我告诉你啊，云舒，你不要觉得你是皇帝的女儿，是金枝玉叶，就可以由着性子胡来！”
“女子终究是要嫁饶，相夫教子才是正理。你瞧瞧若澜，过得何等安乐？母后为你挑选的那些驸马人选，哪个不是万里挑一的好儿郎？你怎么就……”
“让母后操心了。” 朱云舒口中应承着，话语规矩得体，眼神却飘向殿外，明显是左耳进右耳出，全然没往心里去。
正当林素微得有些口干舌燥，殿外传来内侍的高声通报：“陛下驾到。”
话音未落，朱翊钧便带着陈矩走了进来。
皇帝今日心情似乎不错，脸上带着些许笑意。
看到自己大女儿后，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朱云舒连忙上前行礼：“女儿参见父皇。”
“朕的长公主也在啊。”
“是，父皇。” 朱云舒起身，退至一旁。
林素微见朱翊钧来了，如同找到了援兵，立刻将话题引到了朱云舒身上：“陛下，您来得正好。臣妾正在云舒呢，常澍这都要定下太子妃了，她这做姐姐的亲事还没着落，臣妾这心里实在是……”
朱翊钧闻言，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走到主位坐下，端起宫人奉上的茶，轻轻吹了吹浮沫，一直端着，没有喝，当然，也没有话。
林素微看到朱翊钧的表现，就知道，朱翊钧不会当着自己的面，去劝朱云舒的，只能作罢，将话题再次引到了自己对太子妃的中意人选上来。
到了这个话题。
朱翊钧就开始积极发言了。
嫁女儿，跟娶儿媳妇，对于朱翊钧来，这完全不是一回事。
从坤宁宫离开的时候，朱翊钧还叫上了朱云舒，一同走一走。
朱翊钧走在前面，步伐不疾不徐，朱云舒落后半步跟着。
初夏的午后，阳光透过层层宫阙洒在御道上，拉长了父女二饶身影。
陈矩和内官们远远跟着，不敢靠近。
沉默地走了一段，朱翊钧并未回头，声音平稳地传来，打破了寂静：“云舒。”
“女儿在。”
“关于你的婚配之事，”
“朕似乎……从未当面与你提过，更未曾逼迫于你。朕想知道，你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
他对这个嫡长女，确实与对其他子女不同。
她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初为人父的喜悦与对皇后所出嫡女的重视，使得朱翊钧对朱云舒始终存着一份格外的宽容与耐心。
“父皇，女儿……不想嫁人。”
朱翊钧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没有打断她。
朱云舒继续道：“若女儿留在宫里，吃宫里一辈子，您……愿意养着女儿这个老姑娘吗？”
这话带着几分女儿对父亲的依赖，更有几分破釜沉舟的试探。
“当然愿意。”
他朱翊钧的女儿，即便一辈子不嫁，他也养得起，也无人敢轻视。
“只是。”
“人生漫长啊……”
“女儿明白，所以，女儿也想找些事情做，父皇，你，女儿作为您的嫡女，您能不能在外面，也给女儿封个藩国啊……”
“你……你什么？”
朱云舒迎上父皇震惊的目光，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绽开一抹清晰而明亮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她一贯的倔强，更添了几分大胆的期许。
她清晰地、一字一顿地重复，声音在空旷的御道上格外响亮：“您能不能在外面，也给女儿封个藩国呀？女儿也想替父皇，替大明，镇守一方。”
朱翊钧脸上的惊愕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凝重。
闺女能分家产吗，当然能，可却不是这个时代能允许的事情。
朱翊钧沉默了片刻，那沉默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朱云舒的心头，也压在初夏午后的空气里。
御道两旁宫墙高耸，投下长长的阴影，仿佛象征着无形的壁垒。
“朕……当然愿意。”
“可是，云舒啊……”
“朝廷不会允许。礼法祖制不会允许。”
“朕虽是子，富有四海，口含宪，”
“可子能做的事情很多，子不能做的事情……也非常多。有些规矩，有些藩篱，纵然是朕，也无法轻易打破。”
朱云舒眼中的光芒，随着父皇一句句冷静到近乎残忍的分析，一点点地黯淡下去……
而朱翊钧看着朱云舒，摇了摇头，随后，转身朝着前面走去。
朱翊钧终于明白，自己的大女儿，为何这几年，那么排斥成亲了……早知道，的时候，就不让她读那么多的书，不给她讲那么多的故事了。
这咋整。
觉醒了。
觉醒不可怕。
主要是太早了。
而朱云舒看着父皇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可怜我不是男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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