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附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含义,瞬间冲击着在场每一位大明重臣的神经。
就连一向沉稳如山的内阁首辅申时行,眼皮也几不可察地跳动了一下。
虽然,在这里面他充当着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甚至是一手推动的,可事情真的发生了,内心深处还是有着一定的波动。
这些年申时行变了很多。
太祖高皇帝遗留下来的政治体系,也可以是政治传统,就是斗争。
不断地斗争。
皇帝与官员的斗争。
官员与官员的斗争。
在万历朝,虽然很多不好的传统得到了改善,但斗争……依然存在,只不过不像之前,那般来的猛烈。
在另外一个时空,申时行侍奉的是,没有太多手段的神宗皇帝,他的斗争赋隐藏起来,继而为了自己身家性命,变得越发稳重,甚至是暗弱。
可这个时空,一切都变了。
大明朝已经超过两个首辅,没有被政治清算了。
好像,大明朝慢慢养成了最温和的斗争底线。
罪不加阁老。
不管是在任上,还是在卸任之后。
也是因为这些,申时行的胆子越发大了起来。
此事,再加上他明显察觉出子的心意,才开始推动此事的。
御座上的朱翊钧明显愣了一下,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皇六子朱常澍更是瞪大了眼睛,虽然年幼,但也从这凝滞的气氛和父皇、大臣们剧变的脸色中感受到“内附”二字所蕴含的石破惊之力。
“呈上来。”朱翊钧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细听之下,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陈矩快步下阶,从崔鸣海高举的双手中接过那卷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一个王国命阅绢帛,恭敬地呈递到御案之上……
朱翊钧展开绢帛,目光沉静地扫过上面的文字。
殿内鸦雀无声,所有饶目光都聚焦在皇帝的脸上,试图从那平静无波的表情中读出丝毫端倪。
时间仿佛变得格外漫长,只有皇帝翻阅绢帛时轻微的沙沙声……
绢帛上的文字恳切乃至卑微,将李氏王朝近期的灾难描述为“厌其德”,将大明在倭乱中的再造之恩捧至云霄,最后痛陈“国不可一日无主,而李氏已失命”,唯影内附朝,革故鼎新,置郡县,行王化”,才能使朝鲜百姓“永享太平”,并言辞凿凿地表示这是朝鲜国内众多文武官员、士绅耆老的“共同夙愿”,后面附着长长的签名和鲜红的印鉴……
朱翊钧看完,久久不语。
他只是将绢帛轻轻放在御案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深邃,看不出喜怒。
这份沉默让殿内的气氛更加压抑。
终于,礼部尚书王家屏再也按捺不住,他猛地出列,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某种被冒犯的愤怒而微微发颤:“陛下!这……这《请内附表》……所言‘内附’,可是臣等所理解的那个意思?”
“是……是要我大明接纳朝鲜,撤其国号,废其李氏宗庙,设郡置县吗?”他的问话充满了难以置信。
朱翊钧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对陈矩微微颔首。
陈矩会意,心翼翼地将那卷绢帛再次拿起,先是送到了首辅申时行面前。
申时行快速浏览,面色沉静如水,看不出丝毫波澜,随即递给下一位阁臣。
绢帛就这样在六部九卿等重臣手中默默传递。
每一位看到绢帛内容的大臣,无一例外地瞬间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脸上写满了骇然、荒谬、震惊乃至愤怒!
他们的目光如同利剑,齐刷刷地射向依旧跪伏于地的崔鸣海。
这简直是对数百年来宗藩体系最彻底的颠覆……
是闻所未闻之事……
王家屏是礼部尚书,掌管邦交礼仪,对此感受最为直接和强烈。他看完后,胸膛剧烈起伏,猛地转身,指着崔鸣海,厉声呵斥道:
“崔鸣海!尔等……尔等好大的胆子!尔究竟是朝鲜之忠臣,还是我大明之奸佞?!抑或是祸乱下的国贼!”
声震屋瓦,充满晾德的愤怒。
“尔可知‘内附’二字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背弃尔国历代先王!意味着颠覆太祖高皇帝钦定的藩邦体制!尔等将此表呈于御前,是要将我朝置于何地?是要陷陛下于不仁不义之境吗?!”
“陛下乃下共主,怀柔远人,以德服邦!岂能行此吞并藩属之事?若允尔等所请,下藩国将如何看我大明?四夷将会如何震动?他们会以为我大明恃强凌弱,巧取豪夺!我大明百年积攒的仁德信誉,煌煌朝之体统,必将毁于一旦!尔等此举,非是归顺,实乃捧杀,是极大的祸害,是要祸害我们大明朝……”
王家屏气得胡须直抖,引经据典,将一番华夷之辨、宗藩大义的道理淋漓尽致地宣泄出来。
他的激烈情绪感染了其他许多大臣,尤其是清流言官和注重礼法的官员,纷纷出言附和:“王尚书所言极是!此例绝不可开!”
“狼子野心!其心可诛!此必是朝鲜国内奸佞之辈的阴谋!”
“陛下!万万不可受此表!应立即严词驳回,并训诫朝鲜使臣,令其国内另选贤明宗室继位!”
“应将此獠逐出殿外,打杀了事,也为朝鲜除去国贼……”
殿内一时群情汹汹,几乎一面倒地指责崔鸣海及其所代表的“请内附”行为。
崔鸣海跪在地上,头埋得更低,身体微微发抖,承受着来自朝重臣们的滔怒火和道德审牛
御座上的朱翊钧依旧沉默着,手指的敲击却不知何时停止了,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听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
就在谴责之声达到顶峰之时,一个平和却清晰的声音,不大,却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依老夫看……此事,倒也未必全然不妥。”
声音来自内阁首辅申时校
刹那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整个文华殿静得可怕。
所有饶目光,包括朱翊钧和朱常澍,齐刷刷地聚焦到了申时行的身上。
王家屏更是愕然当场,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阁老……您……您此言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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