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之后，众臣走出太和殿，便三三两两的议论了起来。
今日朝堂之上便只有两件事。
其中一件乃是本朝私盐泛滥之事、
而另一件，则是那位新晋的当朝状元郎总算被委以重任。
耐人寻味的是，这两件事都和离州有关。
只是相对于前一件事情的无可奈何，众人对后一件事则是各有看法。
有人郭景焕所谓的状元之才确实不如榜眼李默玄，盐务司在本朝的地位确实要位于中书省之下，所以圣上的安排合情合理。
毕竟是圣上钦点的状元，就算是个废柴，也不能打自己的脸不是？
也有人，圣上此举是在向外传递一个信号。
那就是只要敌对离州，哪怕本身就是离州出身，圣上也会用人不疑并且委以重任。
然而不管事实如何，郭景焕已然飞黄腾达，这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即便是为了面子上过得去，众人也都纷纷道贺。
郭景焕从以前的备受冷落，到如今的身居要职，而且终于受到了朝中诸位重臣的认可，他不禁有些飘飘然。
只是想到此次的离州之行，父亲还被关押在离州大牢，他心里多少也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转念一想，只要自己表现出色，总有加官进爵的那一。
一旦身居高位，想必那位离州藩王也会忌惮三分，到时候不用他开口，想来对方也会识抬举不是？
郭景焕豪气顿生，为了父子团聚，他必须要争口气了。
首当其冲，便是要办好这盐务之事。
当朝新晋状元郎在这边雄心壮志，那边行走在御花园之内的皇帝却脸色阴沉如水。
“皇上，老奴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旁边的中年太监犹豫了一下，还是心翼翼的开了口。
他本名林如海，因为是先帝指派伺候皇帝的缘故，无论是在前朝还是在后宫，即便他不过是个阉人，地位却非常超然。
哪怕是最受宠爱的妃子们见了，也要恭敬三分，尊称一声海公公。
“你与朕之间，还有什么不能的？”
皇帝把玩着手中的串珠，自打记事的时候起，这海公公就一直侍奉左右。
毫不夸张的，完全就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属于半个亲人。
而且此人虽身体残缺，但却心智过人，尤其是在争夺皇位的时候，他每每在关键时刻奇计频出。
自己能够最终坐上龙椅，他可谓居功至伟。
“恕老奴多嘴，这郭景焕虽也有几分文采，但并非成事之人。”
海公公语气中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道：“此番奉旨回到离州，那构陷之计可谓是漏洞百出。”
“落得今日下场，完全是他咎由自取。”
“老奴知道皇上这是为了顾忌颜面，不得不重用这钦点的当朝状元。”
“只是盐务司副司首的位置是何等重要，他如此窝囊，岂不是让本朝盐务原本就不利的局面更加雪上加霜？”
皇帝似笑非笑，道：“朕是何用意，别人看不出来，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
海公公摇了摇头道：“若是以前，老奴自认还有几分察言观色的本事。”
“可是现在——皇上愈发深谋远虑，老奴就算绞尽脑汁，也只能揣测一二，所以不敢妄言。”
皇帝笑着摇头，道：“你啊你啊，自打朕登基之后，是越来越会拍马屁了。”
海公公嘿嘿一笑，也不言语。
并非是他有意揣着明白装糊涂，他自认为也有些智谋，只是目光短浅，仅限于一方棋盘之内。
争权夺利和阴谋算计，尚且有几分阴狠。
可要是跳脱于棋盘之外，当放眼于下的时候，他就真揣摩不透皇帝的心思了。
皇帝轻轻叹息，道：“看似重用郭景焕，其实则不然。”
“除了你所思所想之外，实则盐务之事，已经无法挽回。”
“既然那盐务司已经变成鸡肋之地，便是许他一个副司首之位又如何？”
俗话鼓有鼓响，锣有锣音。
皇帝虽然没有明，但是海公公可是人老成精，如何听不出这番话的言外之意？
由此可见，皇帝也是对那私盐泛滥之事无可奈何，已经做好了放弃本朝盐务的打算。
海公公不禁悚然，那离州世子的制盐之法，看似毫不不起眼，竟然厉害如斯？
“林如海，有一件事情，朕要问你。”
正当海公公惊叹于那位离州世子不鸣则已一鸣惊饶时候，却听皇帝转移了话题，问道：“朕听闻那苏贵妃对你倒是不错，不仅三两头的给你送些贵重物件，甚至还打发了宫女，想要和你对食？”
“老奴惶恐！”
海公公连忙下跪，顿时额头上冷汗涔涔。
后宫之事本就复杂，像他这种有权有势的太监，某些嫔妃少不了有事相求，给些好处也是应该的。
只是那对食之事，却算得上是后宫禁忌。
虽也算比较常见，若是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或者是利害关系，大多数人都会假装不知情，然而要是暴露出来，那便是大罪了。
皇帝微微皱眉，道：“也没有真的怪你，且起来话吧。”
海公公哪敢真的起来，当即叩首道：“皇上明鉴，苏贵妃确实送了些贵重物件给老奴，可是那对食之事，老奴是万万不敢啊！”
皇帝面无表情，道：“无利不起早，苏贵妃如此讨好于你，所谓何事？”
海公公嘴唇直打哆嗦，不敢有丝毫犹豫，回答道：“后宫正主空悬已久，这苏贵妃的意思，若是老奴得到什么消息，只需透露一二即可。”
来也是奇怪，海公公也不知道为何，圣上还未登基之时，虽然先帝早有为当今圣上纳妃之意，然而却遭到了百般拒绝。
最后还是先帝强硬下旨，当今圣上才答应纳了侧妃，也就是现在的苏贵妃。
本以为新帝登基之后，那侧妃便可顺理成章成为皇后，哪成想却只被封为贵妃。
这就造成了历朝历代从未有过的奇事，皇帝竟然没有皇后。
虽贵妃在位分上仅次于皇后，然而在这后宫之内，谁不想母仪下？
苏贵妃那点心思，海公公心知肚明。
而且若是帮助那苏贵妃成为皇后，海公公也算是大功一件。
本就是皇帝的贴身太监，再加上皇后青睐，毫不夸张的，海公公在这后宫之内便可连普通的嫔妃都不放在眼里了。
皇帝眼帘低垂，道：“只有此事而已吗？”
海公公把头伏得更低，战战兢兢道：“老奴不敢隐瞒，确实还有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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