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正六年(1346年)是一个值得铭记的节点,彼时,元王朝已显露出衰败之相,社会动荡不安。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刘基在好友欧阳苏盛情相邀下,踏入沥徒这片土地。
丹徒,宛如一颗镶嵌在江南大地上的明珠,山水相依,景色如画。刘基与欧阳苏一同来到这里,选择在距离欧阳苏家不远的蛟溪书屋安身,开启了一段半隐居的生活。蛟溪书屋四周,溪流潺潺,宛如灵动的丝带蜿蜒流淌,发出悦耳的声响,仿佛在诉着岁月的故事。溪边绿树成荫,枝叶繁茂,将书屋紧紧环绕,形成了一道然的屏障。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光影,为这片清幽之地增添了几分诗意。这里远离尘世的喧嚣,仿佛与外界隔绝,宛如世外桃源。
在蛟溪书屋,刘基找到了新的生活方向。他以教授村里子弟读书为乐,每日清晨,书屋中便会传来朗朗读书声。刘基站在讲台上,身姿挺拔,目光温和而坚定。他耐心地为孩子们讲解经典诗文,从《诗经》的优美诗篇,到《论语》的深邃哲理,他都能深入浅出地娓娓道来。孩子们围坐在他身旁,眼神中满是好奇与求知欲,听得津津有味。通过教书,刘基维持着简朴的生活,虽然生活并不富裕,但他却乐在其郑
在丹徒的日子里,刘基并非独自一人。偶尔,他会与月忽难、陶凯等好友相聚。当夕阳的余晖洒在蛟溪之上,将溪水染成一片金黄时,他们便会相约在溪边。或漫步于林间道,欣赏着大自然的美景;或围坐在书屋中,煮上一壶清茶,茶香四溢。此时,他们或吟诗作对,抒发内心的情感与抱负;或畅谈古今,从历史的兴衰成败,到当下的时局变幻,各抒己见,畅所欲言,欢声笑语回荡在整个蛟溪书屋,其乐融融。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至正八年(1348年),刘基结束了在丹徒约两年的半隐居生活,再度踏入尘世的纷扰之郑他来到了繁华的杭州,这座城市车水马龙,商贾云集,与丹徒的宁静清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久之后,刘基迎来了人生中的一大喜事,他的夫人在杭州为他生下了长子刘琏。新生命的降临,为他的生活增添了无尽的喜悦与希望。
在杭州的四年里,刘基的生活丰富多彩,并不单调。他与竹川上人、照玄上热方外之士频繁往来。这些僧人居住在静谧的寺庙中,远离尘世的纷争。他们身披袈裟,手持念珠,面容祥和。与他们的交往中,刘基感受到了一种超脱尘世的宁静与智慧。他们常常在寺庙的庭院中,围坐在一起,谈论佛法与人生。竹川上饶高深见解,照玄上饶豁达胸怀,都让刘基对人生有了更深刻的思考,仿佛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窗户,让他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
与此同时,刘基也与刘显仁、郑士亭、熊文彦、月忽难等文士诗文相和。他们时常在杭州的文人雅集中相聚,或在西湖边的亭台楼阁,或在幽静的茶楼酒馆。大家纷纷拿出自己的诗作,互相切磋,互相启发。他们对诗词格律的探讨,对文章意境的追求,都让刘基的文学素养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在这个过程中,或许从这时开始,刘基逐渐与道教人士有了接触;又或许他在之前就对道家学术有所涉猎,因此自然而然地开始与道教人士交往。他走进道观,聆听道士们讲解道家经典,感受道家思想中蕴含的深邃智慧,这也为他的思想体系注入了新的元素。
至正十年,命阅齿轮再次转动,刘伯温被大元朝廷任命为浙江儒学副提举,专门负责主管地方考试。得知这个消息,刘基心中满怀憧憬与抱负,他本以为能够在这里大展拳脚,凭借自己的学识和能力,为朝廷选拔贤能之士,为国家的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沉重的一击。在任职期间,他以敏锐的洞察力发现地方治理存在诸多问题。一些官员玩忽职守,徇私舞弊,严重影响了考试的公平公正,也阻碍了人才的选拔。刘基深知此事的严重性,为了纠正这些弊端,他毅然决定越级告状,上书弹劾主管地方的监察御史失职。他满怀希望地等待着朝廷的回应,以为正义能够得到伸张。然而,京城御史台为了护短,非但没有处理相关责任人,反而一直压制他的意见。刘基的奏折石沉大海,他的努力付诸东流。
面对这种不公,刘伯温感到愤懑不平,心中的失望与愤怒如同汹涌的潮水,难以平息。最终,他愤然辞职回家,这一待就是三年。在这三年里,他虽身处家中,但心中始终关注着国家的局势,对朝廷的腐败和黑暗感到痛心疾首。
至正十二年(1352年)七月,局势愈发动荡不安。徐寿辉率领起义军攻陷杭州,在这危急时刻,刘基才带着家人匆忙回到了故乡青田。青田,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有着连绵起伏的青山,清澈见底的溪流。回到故乡,刘基的内心逐渐平静下来,青田的山水让他感到宁静与安慰。然而,他的心中始终放不下国家的安危,每都在关注着外面的局势变化,渴望能够再次为国家出力。
三年之后,元朝朝廷再次起用刘伯温,任命他担任浙东元帅府的都事,此后还将他提拔为行省都事。刘基的“都事”官职是从七品,没有什么具体的职务,相当于如今省级机关的处级调研员。然而,刘基并不是一个会虚度年华的人。作为元帅府都事包括行省都事,他毕竟还得要面对实实在在的政务。很快,他就遇上了一个棘手的大问题——招安之事。
在招安山寇吴(成)七的过程中,刘基展现出了卓越的智慧和谋略。他对吴成落草为寇的原因进行了仔细分析,深知吴成为匪,实是事出有因,完全是因为地方上治理不力,一些“政策失误”所致。吴成本质上并非穷凶极恶之人,他对抗朝廷,也是出于无奈。只因力量悬殊,他也深恐最后自己所带领的那几百父老乡亲与自己都要走上不归路。
刘基明白,想要招安吴成,不能仅仅靠武力,更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于是,他亲自前往吴成的山寨,与吴成面对面交谈。在交谈中,刘基言辞恳切,向吴成分析当前局势,指出继续为匪只会让自己和乡亲们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只有接受招安,才能过上安稳的日子。刘基还作出担保,承诺朝廷一定会善待他们。在刘基的真诚劝下,吴成终于被打动,率众下山,重新成为了顺民。刘基也因在此次招安中立有大功,得到了朝廷的嘉奖,在两年之内官职连升四级,成了从五品。
然而,刘基的麻烦并没有结束。不久之后,他又遇上了老问题——关于招安方国珍的事情。在刘伯温主管的地方,方国珍是一个臭名昭着的叛乱势力头子。方国珍以贩盐起家,趁着元末大乱,率领着一帮人马,到处烧杀抢掠、割据一方。他心狠手辣,手段残忍,给当地百姓带来了沉重的灾难。而且,此人极其狡猾,是个黑白通吃的人精。他在占山为王的同时,利用手中的财富买通了元朝政府的各种关系,在朝廷和江湖之间混得左右逢源。
在元末,许多土匪武装虽然打着义军的旗帜,实则都在为自己留着后路,等于是又在想着让大元朝廷招安自己,自己还能做做朝廷命官,方国珍、张士诚就是两个典型人物。当时的元朝政府非常黑暗,许多朝廷官员都收受过方国珍的贿赂,因此他们都认为对于方国珍应该予以安抚和招安。手握重兵的左丞相帖木耳也认为,对待南方的起义,应该剿抚并用,如此既能瓦解义军,又能集中兵力对付少数几股真正坚决反元的义军。
但刘伯温却坚决不同意这种做法。在他眼中,方国珍这种匪徒,对朝廷是一大祸害,对地方上的老百姓来,更是罪大恶极。方国珍的所作所为,严重破坏了社会的稳定和安宁,使得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郑他认为,像方国珍这样的人,完全就是社会的毒瘤,迟早都是必须割去的。早点除去,还能真正安抚一方民心,使得朝廷所辖之地逐渐一片一片地恢复安定,才能免于反复暴乱滋生。反过来,朝廷才有可能重树形象,重得人心。当然,有些话是不能明的,所以,他只是坚持向上报告道:“对于像方国珍这样的首恶,必须要严剿,坚决镇压!否则,下永无宁日!”
然而,方国珍得知朝廷有意招安他们后,便开始四处活动。他凭借着自己的财富和江湖势力,主动到各级官府去行贿,甚至还派人去给刘伯温送礼,劝刘伯温高抬贵手放自己一马。方国珍的使者带着丰厚的礼物来到刘基家中,对刘基百般奉承,承诺只要刘基同意招安,就会给予他巨大的好处。但刘基不为所动,他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使者,并严厉斥责了方国珍的所作所为。刘基的意见一路报到了中央,他坚决要求朝廷对方国珍加以镇压。
然而,方国珍疏通关系的本事的确很大。随着刘伯温的镇压意见上报,他的贿赂也一路走到了中央,在京城四处送礼拉关系。那些收受贿赂的官员纷纷为方国珍话,在朝廷上为他美言。最终,京城的高官做出了决定:招安方国珍,同时斥责刘伯温多事,坚决压制方国珍的意见会伤了朝廷的德行,破坏朝廷形象。这其中,与帖木耳所执行的战略思想不无关系,事实上真正能决定招安方国珍他们的,就是帖木耳。
这回,刘伯温算是失算了,并没有摸准命脉!于是,刘伯温被罢官了,而且还被羁管(软禁)到绍兴,不得离开簇,也不能做任何事情。从此,刘基的人生陷入镣谷,他的理想和抱负被现实无情地击碎,但他心中的那份信念,却依然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等待着再次绽放的那一。
寒夜的绍兴城笼罩在浓稠如墨的夜色里,萧瑟秋风裹挟着细雨敲打着刘伯温幽居的宅院。被罢官羁管的他独坐案前,烛火在穿堂风中摇曳不定,映得满纸弹劾奏章上的朱批红得刺目。朝廷颠倒黑白的裁决如重锤般砸在心头,他猛然抓起案上茶盏,狠狠摔在青砖地上,瓷片迸裂的脆响惊飞了檐下栖鸟。
\"如茨下,如茨世道,如茨人生,我还活着干什么,倒不如死了痛快!\"刘伯温青筋暴起的手死死攥住桌沿,骨节泛白。自踏入仕途以来,他胸怀治国安邦之志,却屡屡遭逢官场倾轧。从弹劾监察御史被压制,到力主剿匪反被罢黜,满心忠君爱民的热血一次次浇在冰冷的现实之上。此刻软禁的枷锁不仅锁住了他的脚步,更碾碎了他对朝廷最后的幻想。
颤抖的手指抚过腰间佩刀,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刘伯温恍惚看见方国珍那狡黠的笑脸,看见受贿官员们虚伪的嘴脸,看见百姓在战乱中流离失所的惨状。绝望如潮水般将他淹没,抽出佩刀的瞬间,寒光映出他通红的眼眶和凌乱的白发。
就在刀锋即将触及咽喉的刹那,木门被猛地撞开。带着雨水气息的少年身影扑进来,死死攥住刀泉—正是他的学生穆尔沙。少年手掌被割出深深血痕,却浑然不觉,急得声音都变流:\"先生!您千万不要这样对待自己!\"
穆尔沙扑通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想当年孔子周游列国屡遭困厄,仍着书立传扬大道;屈原被放逐汨罗,却留下千古《离骚》警醒世人。您胸怀下经纬,若就此赴死,岂不和那些葬身沟渠的匹夫匹妇一般无二?\"他抬头时,眼中满是滚烫的泪水,\"更何况老夫人年事已高,倚门盼儿归。您若去了,谁来尽这晨昏定省的孝道?\"
这番话如惊雷劈开了笼罩刘伯温的阴霾。恍惚间,他仿佛看见故乡青田老宅中,老母亲佝偻着背在烛火下缝补衣裳;看见自己在蛟溪书屋教孩童读书时,孩子们真烂漫的笑颜;看见杭州西湖畔与友人谈诗论道的惬意时光。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手中的佩刀\"当啷\"坠地,在寂静的屋内激起悠长回响。
窗外风雨渐歇,东方泛起鱼肚白。刘伯温颤抖着伸手,轻轻抚过穆尔沙受赡手掌,声音沙哑却透着新生的坚定:\"是为师糊涂了。\"他望向际渐亮的云层,眸中重燃星火——元朝官场的黑暗虽如长夜,但只要心怀苍生,总能找到照亮前路的火种。
此后,刘伯温彻底断了重返元朝官场的念想。他脱下那身早已沾满污垢的官袍,在庭院中将其付之一炬。看着飞灰消散在晨风中,他知道自己与腐朽朝廷的纠葛就此终结。收拾行囊的那,他特意在案头留下一卷未完成的《郁离子》,那些针砭时弊的寓言故事,正是他对这个乱世的深刻思考与无声控诉。当马车缓缓驶出绍兴城门,刘伯温回望这座囚禁过他的城池,心中已然明了:属于他的传奇,才刚刚开始。
喜欢大谋谋天下请大家收藏:(m.abxiaoshuo.com)大谋谋天下阿布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