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美莲是林柳萍的妹妹，这个莫曼是知道的，可听了身边伙伴的对话，才惊觉原来自己对林家的情况只是一知半解。
莫灵慧同情地看一眼柜台里的林柳萍，轻声道：“柳萍姐虽然做代销员活儿轻松又有福利补贴，也是可怜得很，听回到家就没个闲空，大家务事一头做起，早上要把水缸挑满、喂了鸡猪才能出门来代销店……就算这样还是不够，挨骂！”
关爱兰老气横秋地叹口气：“我妈，没娘的孩子像根草，还真是呢！”
闷声啃瓜籽的莫水霞也了句：“都柳萍姐命好得着个疼她的好后妈，才不是这样！这些年要是没有她舅家，柳萍姐更加惨！”
莫曼忍不住问道：“你们什么啊？柳萍姐的妈是后妈，不是亲妈？”
三个女孩一起看着她，好像看外星人，倒是关爱兰那个六七岁的妹妹插进来给她解惑：“曼姐，柳萍姐的亲妈生下柳萍姐就死了，这个妈是后妈，全村人都知道的啊！”
女孩黑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瞧着曼，意思是怎么就你不知道？
曼苦笑：“我、我要干很多活儿，都没空出门，这事还真不知道！其实村里很多事，我都不知道！”
莫灵慧理解地点点头：“确实也是，曼你以前闷头闷脑的，都不理人，也不爱话。”
莫水霞道：“都一个村长大，谁不干活啊？我也不爱话，可村里的事我哪样不知道？曼就是被她那个妈拘束的，不但要干很多活，还不让出来找我们玩。”
“不让出来玩就罢了，还动不动就又打又掐，我都看见过曼妈在门口拿门闫打她，那个狠劲儿，都不怕打死饶！”
关爱兰：“曼，不是我嘴碎乱话，你妈真不像亲妈呢，比柳萍姐那个后妈还要阴毒，柳萍姐至少不挨打！”
莫灵慧看着曼，有些迟疑地道：“那，曼的阿奶曼是从外头抱回来的，我妈也记起来了，她当年曼妈是真的在大城市医院里生下曼，然后才抱回来的！我妈还，那她走在公路边，正好看见曼的爸妈抱着曼下车，我妈就帮忙抱了一下曼，那时曼好乖好精灵，都不哭的，脸儿圆圆满满像十五的月亮！她身上穿的、包的都是医院给的衣裳和抱毯，曼妈夸口大医院就是这点好，刚出生的娃娃都统一穿用医院做的衣裳和尿片、抱毯，因为是经过消毒的，娃娃就不容易得病！那要这样的话，每个娃娃从外头看都一模一样，不是很容易抱错吗？你们是不是？我听我妈那样了，就总觉得，曼不像她妈生的！”
关爱兰瞪着眼看看曼，又看看莫灵慧：“那、那你的意思是，曼，是被她妈抱错了？”
莫水霞砸了砸嘴：“这要是真的，可成大事件了哦——曼的亲爹妈是谁？在哪块地方？”
“还能在哪块？”关爱兰的妹鬼精灵，生就是个八卦料子，挤进来插嘴：“就在那个大城市呗，去问问看谁家丢了孩子……”
关爱兰很粗鲁地把她妹妹推搡出圈子：“懂个屁，让一边去！你知道什么叫大城市？以为跟咱们公道村一样，谁家猫啊狗啊走丢了都能找得回来？那地方就是人山人海，你要是错走到那里去了，这辈子都见不着爹娘！”
八卦撇撇嘴，显然不信，但慑于姐姐淫威，还是老实缩了回去，心地从衣袋里掏出几粒葵花籽慢慢啃着。
曼笑了笑，道：“其实我也很怀疑，我到底是不是莫家亲生的？为什么从到大又打又骂不把我当人看，还不让读书……不过现在，有没有亲爹妈都没关系了，我户口和阿公阿奶在一起，我是阿公阿奶的孩子！你们，不会因为我没有亲爹娘就看不起我吧？”
“瞎什么？姐是那样的人吗？”
“谁敢看不起你，我帮你骂她回去！”
莫水霞伸手在曼脑袋上抓揉两把，关爱兰也往她肩膀拍打一下，莫灵慧笑着：“你放心，你阿公跟我阿爸是族里的兄弟，他们几个老家伙要好着呢，不管你是不是莫家亲生的，阿公领了你做孙子，大家伙就都认你是亲的了。我今年十二岁，大不了你多少，但按辈份你得叫我一声姑，你知道的！”
曼问：“那往后，真的要叫姑？”
莫灵慧咳了一声：“我就是给你讲道理，叫还是别叫了，心里明白就行，家里一堆毛头整喊姑我都烦死了，再多你一个比我高的大侄女……我还不想老那么快！”
几个女孩哈哈大笑，相互推搡着走出了代销店。
梁菊早在莫苏抢钱起争执时就跑掉了，村学离大队部又不远，曼想她先前都能拉着自己一路跑过来，估计也不会走错，此时代销店里仍有人要买东西，林柳萍还离不得开，曼就跟着莫灵慧、关爱兰她们先走了。
进了村学，几个人好日后再相约一起玩或上山打柴草，就各自散开，找自个家人坐的地方去了。
四十分钟的加映已近尾声，正片很快就要到了，满场黑压压的全是人，曼摸索了半，又声喊了几嗓子，才走到阿奶和梁菊身边。
阿奶伸手过来摸了摸曼，担心地问：“苏没怎么你吧？菊回来，你们吵架了，还要打架？”
曼看了看坐在阿奶另一边吐着瓜籽皮的梁菊，轻声答道：“苏骂我了，还想抢我的钱，有水霞和灵慧、关爱兰她们帮我，架是没有打成，不过吵了几句。”
“你没吃亏？”
“没樱”
“嗯，那就好。苏是个厉害的，从让她妈给娇纵惯了，我还怕你应付不了，幸亏有那几个孩子帮你。在家靠亲人，出门靠朋友，曼长大了，会有很多朋友，咱们跟别人交往时要有诚意，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别人好，别人才会对你好，知道吗？”
“奶，我知道了。”曼偎近阿奶，把自己的那包葵花籽拿出来：“阿奶吃瓜籽！”
莫阿奶笑着从曼手上纸包掏出一把瓜籽，放了一颗进嘴里，又对曼道：“菊也买瓜籽了，刚才我让她分零给秋二奶他们，你也去分分，一人一撮儿就行了！”
曼答应着，从纸包里抓了几粒瓜籽放口袋，然后猫着腰走过去，把整个纸包都给了秋二奶，让她分给她的孙子孙女们。
刚回到座位上，加映的科技影片就放完了，一时灯光大亮，放映员正在换片子，曼瞧见梁菊掏出了她口袋里的纸包，暗想得勒，可以蹭吃大黄饼喽！
正片终于开映，银幕上一开头就轰隆隆大炮炸得热闹，黑暗中阿奶把个什么东西塞到曼手里，曼举起看了看，再探头去看阿奶和梁菊，顿时无语了：梁菊这个器包，买了两块大黄饼呢，就只舍得拿出一块来分，她吃半块给阿奶半块，然后阿奶又掰了一半给自己……
曼咬了一口大黄饼，感觉不到当年的那种香甜味道，心里叹气，明还是用自己的两毛钱，再去买两块吃吃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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