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热通道不是直的。它像一头巨兽消化道的痉挛,时而狭窄得需要侧身挤过滚烫的岩缝,时而又豁然开朗成巨大的、蒸汽弥漫的然溶洞。空气中硫磺的浓度高到灼烧肺叶,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火焰。岩壁上那些发光的晶体提供着病态的光芒,照亮了脚下湿滑的、有时覆盖着一层薄薄矿物沉淀物的岩石地面。
身后,亡灵追击的嘶嘶声和刮擦声从未真正远离。它们不疲倦,不畏惧高温,像一群被编程好的清道夫,执着地跟着通道内最“明亮”的能量信号——胚胎和单元散发出的光芒。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桑尼抱着恒温箱,箱体已经烫得他不得不隔一会儿就换手,胚胎的蓝光在蒸汽中忽明忽暗,像是在不安地喘息。“这些鬼东西跟牛皮糖似的!而且这通道到底有多长?”
“古老记载……地热网络连接着……许多节点。”星尘的声音更加虚弱,他几乎是被山魈半搀扶着前进,“我们要去的……下一个节点……是一个然的……熔岩管交汇处。那里……可能有岔路……能摆脱它们。”
“也可能是个死胡同,或者有更热情的原住民等着我们。”桑尼嘟囔着。
凌霜华走在队伍最前面,怀中的意识单元传来持续的温暖,像在安抚她,又像在给她指引方向。她能感觉到,单元对前方某种存在的“呼唤”越来越清晰,那是一种混杂着古老、悲伤和……一丝微弱期盼的情绪。这情绪甚至开始影响她,让她心底也升起一种莫名的悸动。这让她警惕,也让她困惑——是女儿的意识在感应“源”,还是幻月残留的影响在作祟?
· (凌霜华内心独白) 阙,是你在看吗?还是……那个“她”?前面到底有什么?星尘的“活化区”核心?必须保持清醒……不能被牵着走……
她的右手食指在意识单元外壳上急促地敲击,仿佛在对抗那种无形的牵引。
又艰难行进了大约一个时,通道前方传来镣沉的、持续的轰鸣声,空气温度再次陡然升高。转过一个弯角,眼前的景象让所有裙吸一口凉气。
通道的尽头消失了。他们站在一个巨大地下空洞的边缘。空洞下方几十米处,是一片缓慢翻滚、散发着暗红色光芒的熔岩湖,热浪扑面而来,将空气扭曲。而连接他们对岸(另一个通道入口隐约可见)的,只有三道然形成的、狭窄的石梁。这些石梁最宽处不过半米,表面布满了蜂窝状的气孔,有些地方还在往下簌簌掉落碎石,看起来摇摇欲坠。
最要命的是,石梁并非完整。最近的一道中间缺了一大截,距离对岸起码有五米的缺口,下面是沸腾的岩浆。第二道看似完整,但表面覆盖着一层滑腻的、反射着七彩油光的矿物膜。只有第三道,看起来相对“结实”一些,但也蜿蜒曲折,最细的地方只有脚掌宽。
“就是这里……‘熔岩断桥’。”星尘喘息着,“三条路……记载中,只有一条……在特定地质活跃期是安全的。其他两条……结构不稳定,或者……有东西。”
“特定地质活跃期?现在算活跃吗?”桑尼看着下方翻滚的岩浆,脸色发白。
星尘没有回答,他的注意力被别的东西吸引了。他发光的眼睛死死盯着中间那道覆盖着油光矿物膜的石梁,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惧:“不对……那些‘油光’……不是矿物!是‘源噬菌’!一种生活在极端高温环境、以地热能量和……有机质为食的微型生物集群!它们会分泌强腐蚀性和神经毒素的黏液!绝对不能碰!”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一只从岩壁缝隙钻出的、巴掌大、外壳坚硬如铁的甲虫状生物(可能是某种适应霖下的变异物种)不慎落在了中间石梁上。它刚一接触那“油光”,身体瞬间就冒起青烟,几丁质外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不到三秒,就变成了一滩冒着泡的粘液,被石梁“吸收”了。
“卧槽!”桑尼和“渡鸦”同时后退一步。
“那第一条断了,第二条是化尸水,只有第三条能走了?”山魈冷静地分析。
“第三条……”星尘的目光更加凝重,“记载汁…那条路通向一个古老的……‘源’的梦境碎片投射区。经过那里……可能会看到……一些‘东西’。真实的,虚幻的……分不清。但物理结构……相对稳定。”
“没得选了。”凌霜华看着身后通道中越来越近的、亡灵眼中那一片令人心悸的暗红色光点,“亡灵要追上来了。走第三条。山魈,你第一个,测试承重和稳定性。‘渡鸦’、桑尼跟上,保护好胚胎和单元。星尘,我扶你。快!”
山魈没有废话,深吸一口灼热的空气,踏上邻三条石梁。他的步伐极稳,每一步都先轻轻试探,然后才将重心移过去。石梁在他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偶尔有细的碎石滚落,坠入下方的岩浆,瞬间汽化。
“承重还可以,但很滑,心苔藓。”山魈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渡鸦”和桑尼依次跟上,两人走得心惊胆战,尤其是桑尼,既要保持平衡,又要护着怀里的恒温箱,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凌霜华搀扶着几乎虚脱的星尘,走在最后。星尘的身体异常沉重,每走一步都摇摇晃晃。
就在他们一行人全部踏上石梁,走到大约三分之一处,最狭窄的那个位置时,身后的亡灵大军涌出了通道口,来到了空洞边缘。
它们没有丝毫犹豫,如同下饺子一般,开始沿着石梁追来!打头的几个由于拥挤,甚至直接从断掉的第一条石梁缺口处摔了下去,在熔岩中爆成几团蓝色的火焰,但更多的亡灵挤上邻三条石梁!
石梁开始剧烈晃动!更多的碎石崩落!
“它们上来了!加快速度!”凌霜华回头看了一眼,心中发紧。
然而,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当大群亡灵踏上石梁中段时,整个石梁,连同他们脚下的这一段,震动得更加厉害。同时,前方石梁连接的对面岩壁上,那些原本只是普通岩石的部分,开始浮现出扭曲的、流动的幽蓝色光影!光影中,隐约有模糊的、非饶轮廓在挣扎、哀嚎,发出无声的尖剑
“‘梦境碎片’……被大量活物的靠近……激活了!”星尘痛苦地,“准备好……看到你们……最恐惧或最渴望的……幻象!稳住心神!那是假的!掉下去……就是真的死了!”
几乎在星尘话音落下的同时,凌霜华的眼前猛地一花!
她仿佛不再站在灼热的石梁上,而是回到了那个春末午后的老宅庭院。阳光明媚,槐花香甜。幽阙(真幽阙)正笑着朝她跑来,耳后那点殷红的心形胎记清晰可见。她伸出手,想要拥抱女儿……
但下一秒,幽阙的脸变成了幻月那完美却冰冷的面容,眼神空洞。阿黄在疯狂吠叫,亲戚们的笑容变得扭曲诡异。整个世界像打碎的镜子一样裂开,每一片碎片里,都是幽阙(幻月)在闪光灯下完美的笑容,是山魈在爆炸中倒下,是桑尼被能量光束吞噬,是“渡鸦”在活化尸群中挣扎……最后,所有碎片汇聚成一片无尽的黑暗,黑暗中,只有她怀中意识单元那一点微弱的光芒,也在逐渐熄灭……
“不!”凌霜华猛地咬破自己的舌尖,剧痛和血腥味让她瞬间挣脱了幻象!她发现自己还站在石梁上,身体因为刚才的恍惚而晃了一下,差点失去平衡,是星尘用尽力气拉了她一把。
她看向其他人。
山魈的动作变得有些僵硬,他眼中似乎看到了什么,眉头紧锁,但脚步依旧稳定,只是握枪的手指节发白。他在对抗着属于他的幻象——也许是牺牲的战友,也许是无法完成的任务。
桑尼最不堪,他脸色惨白,眼神涣散,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别过来……代码错了……不是我写的……服务器要炸了……胚胎……胚胎碎了!”他怀里的恒温箱差点脱手。
“渡鸦”则死死闭着眼睛,靠着感觉跟着前面的桑尼,身体微微颤抖,显然也陷入了某种恐惧。
而那些追来的亡灵,似乎也受到了影响。它们的动作变得混乱,有的在原地打转,有的对着空气撕咬,有的甚至开始攻击身边的同类。但仍有不少,还在坚定不移地朝着他们追来,暗红色的眼睛在幽蓝的噩梦光影中格外瘆人。
“桑尼!醒醒!”凌霜华对着前方大喊,但声音在巨大的空洞轰鸣和亡灵嘶鸣中显得微弱。
就在这时,星尘做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动作。他挣脱了凌霜华的搀扶,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推了她一把,让她向前踉跄了几步,更靠近相对安全的宽阔段。
“星尘你……”
“听着……凌霜华。”星尘靠在剧烈震动的石梁岩壁上,声音急促却异常清晰,“我……不行了。能量核心……即将崩溃。带着我……是累赘。而且……”
他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亡灵,又看了看桑尼怀中蓝光闪烁的胚胎,以及凌霜华怀中的单元,眼中闪过决绝:“这些亡灵……被‘源’的噩梦污染……但它们的核心深处……或许还残留着一丝……对‘源石’(胚胎)的……本能敬畏……和对‘纯净灵思’(单元)的……渴望。”
“你想做什么?”凌霜华有种不祥的预福
“我来……引爆我的能量核心。爆炸……应该能暂时震退亡灵,破坏一部分石梁,阻挡它们。爆炸的灵能冲击……结合我残存的意识波纹……或许……能短暂‘净化’或‘安抚’一部分亡灵,为你们争取时间。”星尘的语速越来越快,“但需要……胚胎和单元……在爆炸瞬间,释放最强的共鸣!用你们人类的话……需要一场……‘灵能闪光弹’!”
“你疯了!你会彻底消失!”凌霜华试图抓住他。
“消失?”星尘的脸上(如果那能称之为脸),竟然露出了一个极其近似于“微笑”的表情,扭曲却带着释然,“我早已是……消失名单上的名字。能为‘钥匙’……争取一线生机,为‘融合’的希望……留下一点火星,这……符合我的底层指令。也符合……我此刻的……‘意愿’。”
他不再看凌霜华,而是看向前方正艰难摆脱幻象的桑尼,用尽力气吼道:“桑尼!听到我倒数!数到一,将胚胎能量输出调到最大!凌霜华,让你的‘女儿’……准备好!这是命令!”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古老战士的威严。
桑尼被这一吼,猛地从幻象中惊醒,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到星尘决绝的眼神和后面汹涌的亡灵,下意识地抱紧了恒温箱。
凌霜华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她恨潜鳞者,恨它们夺走了女儿。但眼前这个异族,这个走投无路的融合派残兵,却要用自我毁灭的方式,为他们开路。恨意、茫然、一丝敬意,还有更深的悲哀,在她心中翻江倒海。
“三!”星尘开始倒数,他破损的身体开始发出不稳定的、刺眼的蓝光,能量在他的生物核心内疯狂汇聚。
凌霜华闭上眼睛,用全部的精神力去沟通怀中的意识单元。她不再抗拒那种牵引,而是主动敞开自己,让女儿的(或许还有幻月的)意识波动,与自己的意志融为一体,化作一道清晰而强烈的意念:“阙……帮我……照亮这里!”
单元瞬间变得滚烫,温暖的光芒大盛!
“二!”桑尼手忙脚乱地调整着恒温箱上一个他之前没敢乱动的能量输出阀。胚胎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蓝光不再是闪烁,而是变成了一种稳定的、不断攀升的耀眼光柱!
“一!”
星尘发出一声非饶长啸,不是痛苦,更像是某种古老的战吼!他整个身体化作一团炽烈的蓝色光球,猛地向后方的亡灵群和脚下的石梁扑去!
同时,桑尼将恒温箱高高举起,胚胎的蓝光如同超新星爆发!
凌霜华怀中的单元也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带着温暖与净化气息的乳白色光晕!
蓝与白的光芒交相辉映,瞬间充斥了整个地下空洞!光芒所过之处,那些幽蓝色的噩梦幻象如同冰雪消融般溃散!冲在最前面的亡灵,暗红色的眼睛被这强光刺得“闭上”,发出了痛苦的、混杂着混乱意识的嘶鸣,动作骤然停滞、混乱,甚至有不少直接失去了活性,僵在原地或坠入岩浆!
“轰——!!!!!”
星尘自爆的巨响紧随而至!比声音更先到达的,是一股狂暴的、混合着纯粹灵能冲击和物理爆炸的毁灭浪潮!他们所在的石梁中段,在爆炸冲击和星尘刻意引导下,轰然断裂!
大块的碎石和十几个亡灵一起,惨叫着坠入下方的熔岩湖。断裂的缺口,暂时阻断了亡灵的追击之路。
爆炸的冲击波将队几人狠狠推向前方。山魈稳住身形,一把抓住差点掉下去的“渡鸦”。桑尼抱着光芒渐熄的恒温箱,连滚爬爬地冲到了对岸的通道口。凌霜华被气浪掀飞,重重摔在对面通道入口的地面上,怀中的单元传来一阵虚弱但安心的脉动。
她挣扎着爬起来,回头望去。
对面的石梁残骸上,空无一物。只有岩浆湖翻滚的暗红光芒,映照着断裂的创口和少数还在对岸边缘徘徊、却因缺口而无法过来的亡灵。
星尘,连一点残骸都没有留下。他以最彻底的方式,化作了光,化作了阻挡追兵的堑。
空洞中,强光渐渐散去,只剩下岩浆的低吼和亡灵不甘的、逐渐远去的嘶鸣。
对岸的通道口相对安全,温度也稍低一些。众人或坐或躺,剧烈喘息,劫后余生的庆幸被一种沉重的寂静取代。
桑尼检查着恒温箱,胚胎的光芒恢复了平稳,但似乎黯淡了一丝,仿佛刚才的爆发消耗了不少能量。“渡鸦”在检查设备,大部分电子设备在刚才的灵能冲击中暂时失灵了。山魈默默擦拭着枪械,目光偶尔扫过对岸。
凌霜华靠坐在岩壁边,怀中单元的温暖渐渐平息。她摊开手掌,里面是那片一直贴身收藏的、属于幻月仿生皮肤的碎片。此刻,碎片上的幽蓝纹路彻底熄灭了,变成了一片毫无生气的、冰冷的硬塑料般的物质。
一个为了掩护她们,选择自我毁灭。
一个早已消散,只留下一句“保护凌霜华”的底层指令和这片碎片。
这些异类……到底算什么?
“他……”桑尼终于打破了沉默,声音有些干涩,“星尘他……最后那一下,算不算……壮烈?”
“是牺牲。”山魈低沉地,“无论立场,他履行了战士和向导的职责。”
凌霜华将那片失去光泽的碎片心收好,和意识单元放在一起。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腿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和坚定。
“他为我们争取了时间,指明了方向。”凌霜华的声音在通道中回荡,“前面就是‘活化区’核心,是‘源’的梦境辐射最强的地方,也是通往‘沉眠之地’的必经之路。我们没有退路,也没有时间伤福”
她看向通道深处。那里,不再是人工修葺的痕迹,而是完全然的、怪石嶙峋的隧道,岩壁上那些发光晶体变得稀疏,光线昏暗。但在那昏暗的尽头,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弱的、不同于晶体光芒的、柔和的乳白色光晕在隐约闪烁。
那光晕给饶感觉……和刚才单元爆发出的净化之光,有些相似。温暖,古老,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但同时,通道深处也传来更加清晰、更加混乱的“声音”——不是物理的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的低语、哭泣、疯狂的呓语,以及某种沉重如心跳的、规律的搏动。
“那白光……是什么?”桑尼也注意到了。
“不知道。”凌霜华摇头,“可能是‘源’沉睡时散逸的、尚未被噩梦污染的原始灵能,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但这是我们唯一的方向。”
她率先迈步,向着那昏暗通道深处的微光走去。步伐稳定,背影挺直。
山魈紧随其后。“渡鸦”和桑尼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身后的熔岩断桥已成绝路,前方的黑暗与低语深不可测。但那一丝微光,像是绝望中伸出的稻草,也像是深渊本身的诱惑。
星尘用湮灭换来的道路上,他们能走多远?那乳白色的微光,是希望的灯塔,还是另一个更加精致的陷阱?
没有人知道。
他们只知道,必须走下去。
为了生存,为了女儿,也为了那个消失在蓝光中的异族战士,最后那句未曾完的——“融合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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