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无尘冲进营帐时，手中那块石板还在滴水。叶尘立刻起身，目光落在石板表面那些湿漉漉的刻痕上。黑色粉末顺着裂缝滑落，在桌角积成一堆，微微颤动，仿佛有生命一般。
他抬手，示意药无尘不要再靠近。
两人静立原地，谁都没有开口。帐外传来早课弟子操练的声音，刀剑相击，一声接着一声。可这营帐之内却安静得如同被隔绝开来。
叶尘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纸，轻轻覆在粉末之上。符纸刚一接触底部，边缘便卷曲起来，像是被某种力量顶起。他眼神一沉，将符纸翻转——背面已浮现出细密裂纹，形状与矿洞岩壁上的符文几乎如出一辙。
“不是自然形成的。”他。
药无尘点头：“我在断崖下多挖了几寸，底下全是这种带刻痕的石头。它们不是被人刻上去的……是长出来的。”
叶尘走到地图前，将三处发现地点连成一线。线条交汇之处，正好落在裂谷山谷正下方的地脉节点上。他的手指停在那里，指尖泛凉。
“他们没打算防守。”叶尘低声，“他们在养阵。”
药无尘靠在桌边，扯了扯衣领：“我昨晚翻了半本《阴枢纪要》，里面提过类似的情况。当符文开始自行吸收外界气息，颜色变深、质地变软，明阵法已进入‘孕煞’阶段。如今这些痕迹就像树根，越扎越深。等到月晦那，整座山都会变成一口棺材。”
“我们原定的佯攻时间，也是那子时。”
“对。而子时正是阴气最盛之时。”药无尘看着他，“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若我们按原计划打进去，等于亲手把血倒进别饶锅里。”
叶尘没有回应。他转身从箱底取出一块玉简，注入灵力后开始记录：先将三处符文图样刻入其中，再录入灵气流动轨迹、符纸反应、石板异常等全部细节。最后附上一句：“若三日内不破主阵，千里内生灵精气将被抽空。”
他握紧玉简，声音低沉：“光靠我，没人会信。”
药无尘盯着那块玉简：“你要召集他们？”
“必须召。”
“可你现在拿出去这些东西，别人只会觉得你神志受邪术所扰。谁会相信有人宁愿毁掉自己也要布一个灭世大阵？”
“但他们就是要毁。”叶尘抬头，“这不是为了赢，是为了换一种活法。我能感觉到，这个阵不只是杀人那么简单，它更像是在召唤什么。”
药无尘不再反驳。他知道，叶尘的直觉从未出过错。自从丹霞谷外那次，叶尘提前察觉地下毒瘴流向，救下整支逃难队伍之后，他就再未质疑过那种近乎本能的判断。
帐外风势渐强，吹得油灯晃了一晃。叶尘走向角落，打开铁匣，取出几枚尚未激活的镇煞符甲。这是昨夜炼器组送来的样品，原计划配发给前锋部队，用以防备敌方阴毒法器。
他摊开其中一件放在桌上，执起炭笔，在肩甲位置重新勾画符线结构。
“改一下设计。”他，“重点加强头颈部位的封印层，加入一道回旋引雷纹。一旦检测到异常精神波动，立即触发微电刺激神台。”
药无尘凑近细看：“你想让他们保持清醒？”
“不是想，是必须。”叶尘放下炭笔，“等阵法完全启动，普通人踏入十里之内便会失神。我们的人无法靠数量取胜，只能靠比敌人多清醒一刻。”
药无尘沉默片刻，忽然问：“那你打算怎么让其他人相信你的是真的？”
叶尘望向西侧山脊。
那里原是佯攻路线，地势陡峭，守军密集，属于牵制性进攻点。但现在，他注意到地下岩层断裂带恰好与三处符文节点形成共振线。这种结构极不稳定，通常被视为禁地，正因如此，敌人反而不会重兵设防。
“我们不去正面。”他，“走西线。”
“你是，把佯攻改成主攻？”
“不。”叶尘摇头，“是彻底更换作战目标。我们不再攻打他们的塔阵，而是直取地下的阵眼。只要破坏能量传导节点，哪怕不能彻底毁阵，也能延缓进度。”
药无尘皱眉：“可你怎么确定阵眼就在那里？”
叶尘闭上双眼，上古灵识缓缓铺展。这一次，他并未强行探入符文，而是让意识顺着地脉走势游走。灵气的流动在他感知中化作清晰脉络，宛如地下奔涌的暗河。三条支流自不同方向汇入中心，而在交汇之处，有一团极其微弱却持续膨胀的吸力源。
他睁开眼，在地图上点了三个位置。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他，“这三处符文不只是标记，它们是引子，也是锚点。敌人利用地壳变动留下的裂缝，将整座山脉变成一座巨大的聚灵装置。而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它最薄弱的一环。”
药无尘望着那三点构成的倒三角形，终于明白过来。
“因为他们觉得没人敢从那里走。”
“对。”叶尘收回手指，“谁都知道那是死路。所以他们不会防。”
他拿起玉简，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内容，随后解下腰间一枚铜令，交给守在帐外的传令弟子。
“去请陆师兄、清霄七队队长、丹霞谷执事，半个时辰后到主营帐议事。就有紧急军情。”
传令弟子接过铜令，转身离去。
药无尘看着他：“你就打算靠这块玉简服所有人？”
“不够。”叶尘，“所以我还要派一支队先行一步。”
“侦察？”
“不只是侦察。”他取出一张新绘的地图，圈出西侧山脊下方一处隐蔽洞口，“让他们伪装成溃兵，任务是潜入外围，找到地底灵气最集中的位置。若发现符文活性增强，立即撤回，并点燃赤烟为号。”
药无尘叹了口气：“又是你亲自带队？”
“我不去，没人能活着回来。”
话音未落，帐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弟子快步进来，脸色发白。
“叶师兄，东侧隔离区……那两名接触粉末的弟子……他们的指甲开始变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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