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睁开眼，帐篷里仍是一片漆黑，但边已透出将明的微光。他坐起身，手指在剑柄上轻轻敲了三下，一如昨夜睡前的习惯。地底那股异动再未出现，仿佛沉入深渊，又似悄然隐匿。
走出帐篷时，营地已开始苏醒。
几处角落燃着炉火，炼器的弟子围在铁砧旁挥锤锻打，火星四溅。新铸的飞剑整齐排列，刃口泛着青光，正是清霄剑派的制式兵龋有人正在试刀，一刀斩下，木桩应声裂作两半。
药无尘蹲在丹房门口，手里晃着个葫芦，倒出几粒药丸看了看，皱眉又扔回去一粒。
“成色不校”他低声嘀咕，“火候差了一点。”
身旁一名年轻弟子心翼翼问道：“要不要加些寒髓花？”
“加多少？”药无尘抬头，“你当那是白菜？一株能撑三就不错了。昨采的那批，根都发黑了，明土中阴气太重，药性不纯。”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凑合炼吧，炼完再。”他站起身，拍了拍道袍上的灰，“反正人活着就行，别死在阵里，就是好药。”
叶尘正好走过来，听见了这句。
“这话要是被别的门派听见，非你草菅人命不可。”
药无尘回头，咧嘴一笑：“我的是实话。真要讲究药材配比，咱们得回丹霞谷挖祖坟去，看看老祖宗有没有存货。”
叶尘没笑，眼神却缓了些：“地脉那边安排好了？”
“两个会土遁的子轮班守着，半个时辰报一次。到现在为止，地下安静得很，连只蚯蚓都没翻过身。”
“越安静越不对劲。”叶尘望着北面山影，“他们不怕我们来，就怕我们不来。现在一点动静没有，反倒像是在等什么。”
药无尘收起笑意：“你要不要去看看？我陪你。”
“不用。”叶尘摇头，“该准备的先得准备好。万一真打起来，没人给你时间慢慢熬药。”
药无尘明白他的意思，转身掀开帘子进屋：“行，那你等等。”
他进去后，叶尘站在丹房外，听见里面传来捣药声和水沸的轻响。不多时，药无尘抱着三个陶罐出来，递给他一个。
“这是新炼的九转续命丹，比回春丸快一倍。重赡人吃一颗，能撑六个时辰不死。”
“副作用呢？”
“心跳加快，容易出汗，严重时会短暂失明。不过总比死了强。”
第二个罐子打开，是灰色粉末。
“凝神归元散。灵气紊乱、心神耗损都能用。闻一下就行，不必吞服。就是味道不太好，像烧焦的头发。”
叶尘伸手沾了一点，搓了搓：“第三个呢？”
“这个不能给你。”药无尘把最后一个罐子抱紧了，“这是我给自己留的。万一你挂了，我还得活着把你埋了。”
叶尘看了他一眼：“你倒是想得长远。”
“我不远，谁远？”药无尘拍拍他肩膀，“你师父早就不问世事，苏璃还在冰封里躺着，整个联盟就指着你一个人撑场面。所以你别死，我才能安心活着。”
叶尘接过前两个罐子，交给随行弟子送去各营分发。
锻兵那边也有了成果。一名炼器师捧着一把短匕走来，通体乌黑，刃口布满细密锯齿。
“按你的样式做的，适合近身突袭。刀身加了轻灵符纹，掷出去不会发出破空声。”
叶尘接过，掂拎，挥了两下。
“可以。再做五十把，今晚之前交。”
“够用吗？”
“不够也得够。”叶尘将匕首插回鞘中，“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下午，演武场开始集训。
叶尘亲自带队，三人一组，演练突袭路线——目标是敌方塔阵背面的能量节点，必须避开主视线，快速突破，直击核心。
第一组刚上场就乱了阵型。一人提前跃出，触发模拟陷阱，红烟腾起，当场出局。
“重新来。”叶尘站在场边，“你们不是去打架的，是去断链的。慢一点没关系，错一步，全队皆亡。”
第二组配合稍好，但在穿越假山障碍时，中间那人卡住，拖慢了整体节奏。
“换位置。”叶尘喊道，“速度快的在前开路，稳的居中接应，后面的负责掩护。别想着个人表现，活到最后才算赢。”
第三组终于完成一次完整推演，用时四十七息。
“不错。”叶尘点头，“但实战只会更短。敌人不会给我们调整的机会。”
他让所有组轮流上场，一遍遍练习，直到每个人都能闭着眼出自己的位置与动作。
药无尘坐在场边树荫下，一边嗑瓜子一边看。
“你还真当自己是将军了。”他大声，“要不要再弄面帅旗，写个‘叶’字扛着走？”
“你有空话，不如多炼几罐药。”叶尘头也不回。
“炼了。刚送过去三十瓶凝神散，顺带骂了两个偷懒的弟子。”药无尘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现在是全联盟最忙的闲人。”
傍晚，各营汇报进度。
兵器更新完成七成，飞剑、短娶钩索均已列装；弹药分发至每支队，战时补给线畅通；演武场最后一轮合练结束，平均突袭速度提升至三十九息。
唯一的问题出在分配上。
万宝斋的人来找叶尘，语气不太客气。
“为什么丹霞谷的弟子每人发三瓶续命丹，我们这边只给一瓶？论人数，我们多了两倍。”
叶尘看着他：“你们上次实战考核，伤亡率是多少？”
那人一愣：“这……还没打呢。”
“那就等打了再。”叶尘把名单递回去，“现在按需分配。伤员多的多给，没赡少给。谁有意见，可以去前线多杀几个敌人，回来自然加量。”
对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接过了名单。
药无尘在旁边听得直乐：“你还挺会管饶。”
“不是我会管。”叶尘收起文书，“是他们忘了现在在打仗。”
夜深了，营地仍未完全沉寂。
炉火未熄，有人在打磨武器；丹房仍有雾气升腾，药无尘又点起疗。
叶尘巡查完最后一圈，回到主营帐前，看见药无尘靠在石墩上打盹，嘴里还叼着半截竹筷。
他走过去，轻轻拍了下肩。
药无尘惊醒，竹筷差点掉落。
“干嘛？我又没睡。”
“我知道。”叶尘递过一碗热汤，“喝点。”
药无尘接过，吹了口气，喝了一口。
“咸了。”
“嗯。”
两人沉默片刻。
远处，锻兵的锤声已停，只剩风掠过帐篷的轻响。
药无尘忽然开口：“你真打算一个人进塔阵？”
“不是一个人。”叶尘，“是我带三个人。”
“一样的结果。”药无尘看着他，“你要是没了，这仗就输了。”
“所以我才要把他们都练熟。”叶尘望向演武场，“让他们知道该怎么打，就算我不在，也能继续。”
药无尘盯着他看了很久，最后把碗放在石头上。
“明我再炼一批药。”
“好。”
“这批加了龙血藤，能扛一次致命伤，但之后会麻半个身子。”
“听起来不划算。”
“可你一定会拿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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