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山谷陷入一片寂静。
叶尘站在最前方，指尖轻轻叩击剑鞘三下。他未曾移动，也未开口，目光只落在左侧那道深邃的沟壑上。自那道红光闪过之后，对面再无半点动静，仿佛所有人都悄然隐匿。
药无尘蹲在队伍后方，手中的药瓶已空了一半。他正为一名伤者更换药物，动作轻缓而谨慎。此刻不能出声——他知道，叶尘正在思索，谁都不能打扰。
赵云舟从灌木丛中钻出，脸上沾着泥痕，肩头的布条渗着血迹。他走到叶尘身旁，压低声音道：“我到了沟壑边缘，那块石碑有问题。底下发烫，像是有东西在深处发热。周围无人看守，也没有设下陷阱。”
叶尘微微点头，视线依旧没有偏移。
“他们觉得不会有人去那种地方。”他缓缓开口，“废弃的阵区，破损的碑石，裂开的地脉——都是被人忽略的角落。可越是无人问津之处，越可能藏着关键所在。”
赵云舟皱眉：“你是，这不是疏漏，而是故意留下的？”
“不是故意。”叶尘终于侧过头来看他，“是无奈之举。两座大阵强行相连，时间不足，衔接不稳。他们只能将缺口掩盖，假装无事发生。但灵气流动骗不了人，每次主阵运转，都会从那断裂的脉络中泄露一丝波动。”
他从怀中取出震山雷，这次并未动用灵识，只是用手细细摩挲其上的纹路。这件法宝与他心神相连，能放大极细微的变化。
“刚才我试了一次，太急了些，惊动了他们。”叶尘低声道，“接下来不能再强攻，必须放慢节奏，一步步探清路径。”
药无尘也走了过来，立于二人身后：“所以你真正要找的是连接点？并非直接破阵，而是顺着线索推进？”
“正是。”叶尘收好震山雷，“正面突入会触发整个防御体系，所有阵法都将被激活。但我们若先切断它的灵丝，使那段结构失去支撑，主阵便会短暂停滞。那一刻，便是突破口。”
赵云舟冷笑一声：“得容易，做起来难。谁去切？怎么切？切完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林远和陈昭。”叶尘平静答道，“他们会分光引线术，擅长隐匿身形、精准出手，不会惊动符文。”
“让他们送死？”赵云舟声音陡然提高。
“不是送死。”叶尘直视着他，“是执行任务。我会给他们最短的路线，最快的接应回应。只要断开灵丝，立刻撤离。我不需要他们攻进去，只需撕开一道缝隙。”
药无尘沉默片刻，低声问道：“你何时动手？”
“等我确认最后一个节点。”叶尘闭上双眼，再次释放灵识。这一次极为轻柔缓慢，贴着地面朝沟壑方向蔓延而去。他不再直取石碑，而是沿着裂缝逐寸探查，感受每一丝震动。
三息之后，他睁开眼。
“找到了。”他，“两条灵丝在残碑下方三尺处交汇，那是能量传输的关键枢纽。一旦斩断，左侧阵法至少会中断七秒。”
赵云舟问：“然后呢？”
“然后我带队突入。”叶尘道，“你在百步之外待命，听到我发出三声鸟叫，便带人接应，把执行破阵的人救出来。药无尘留在后方，随时准备救治伤员。”
“你就确定他们不会变招？”赵云舟盯着他，“万一换了守卫，加了防备？”
“他们会等。”叶尘语气沉定，“他们在等我们进攻，等我们犯错。所以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反而是他们认为最危险的死角。”
赵云舟不再言语，点零头，转身去集结队伍。
药无尘却未离开。
“你真觉得能成？”他问。
叶尘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药无尘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默默返回去照料伤者。
叶尘再度望向沟壑。他的手指继续敲击剑鞘，一下，一下，节奏稳定。他在等待两名弟子就位，等待时机成熟，等待那个信号的到来。
时间缓缓流逝。
色越来越暗，子时将近。
忽然，右侧传来脚步声。一名清霄剑派的弟子快步奔来，在叶尘耳边低语几句，随即离去。
叶尘面色未变，眼神却沉了几分。
“怎么了？”药无尘察觉异样。
“林远和陈昭已经到位。”叶尘淡淡道，“但他们发现，沟壑入口多了两具尸体，穿着和我们一样的衣袍，脸被划得面目全非。”
“是诱饵？”药无尘皱眉。
“是警告。”叶尘道，“对方知道会有人往那边走。他们不想拦，只想让人看到尸体，心生恐惧，自行退缩。”
“那你还要让他们去？”
“更要去了。”叶尘声音冷了下来，“他们怕我们不去，才摆出这副模样。明那里确实是弱点。否则，何必多此一举？”
他抬起手，在空中连打三个手势。
命令悄然传下。
片刻后，两道模糊的身影从队列后排悄然离队，借夜色掩护向左侧行进。他们动作极慢，几乎贴地而行，避开一切可能暴露的角度。
叶尘伫立不动，双眼始终锁定那片区域。
药无尘站在他身后，手中紧攥着一颗刚炼好的丹药，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风又起了，吹动叶尘的衣角。
他忽然抬手置于唇边。
三声短促的鸟鸣响起，清脆利落，划破寂静。
左侧沟壑中，一道细如针芒的光闪了一下，如同刺穿黑布的一缕银线。
紧接着，地面轻轻一震。
主阵的符文骤然闪烁，停顿半拍，再度亮起时，节奏已然紊乱。
叶尘拔剑出鞘。
迈出第一步时，他听见药无尘在身后轻声问道：
“你真的不怕吗？”
他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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