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鲵的“死”字余音尚在地牢中冰冷回荡，她的身影已然动了。
没有蓄势，没有预兆，就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闪电，瞬间跨越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那柄造型奇特的惊鲵剑，在她手中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道幽蓝色的电光，直刺林凡咽喉！
快！难以形容的快！
这一剑，摒弃了所有花哨与虚招，将速度与精准追求到了极致，只为夺命！
寻常后武者，恐怕连剑光都未曾看清，便已喉管洞穿。
然而！
林凡只是静静地站着，直到那幽蓝剑尖距离喉结不足三寸，他手中的青钢长剑才倏然抬起。
动作看似不快，轨迹却玄妙难言，后发先至，剑尖不偏不遥
正好点向惊鲵剑力道将发未发、新旧力转换的那一微妙节点！
“叮！”
一声清脆至极的交鸣！
惊鲵剑那雷霆万钧的突刺之势，竟被这轻轻一点生生遏住！
剑身剧烈震颤，发出嗡嗡哀鸣。
惊鲵面具下的眼神似乎波动了一瞬，但立刻恢复死寂。
她手腕一抖，剑招立变！
幽蓝剑光骤然爆散，化作数十道虚实难辨的剑影，如同深海鱼群暴起，笼罩林凡周身所有要害！
心口、眉心、太阳穴、气海……每一剑都狠辣刁钻，透着浸入骨髓的冰冷杀意。
这是罗网秘传的杀戮剑术，经过千锤百炼，去除了所有不必要的动作，只追求最高效的死亡。
林凡身形微晃，步伐如踩莲花，于方寸之间腾挪转移。
他手中的青钢长剑或点、或拨、或引、或带，剑招朴实无华。
却总能在那漫剑影之中，精准无比地找到最核心、最真实的那一剑，以及其力量流转最薄弱之处！
“破剑式”在他手中，已然不拘泥于固定招式，而是一种洞察本质、直指核心的剑理。
“叮叮叮叮……！”
密集如雨打芭蕉的交击声在地牢中急促响起！
火星在两道交错的身影间不断迸溅！
林凡的衣袂被凌厉的剑风割开数道口子，有几剑甚至是贴着他的皮肤划过，险象环生！
在外人看来，他仿佛在惊鲵那狂风暴雨般的快剑下苦苦支撑，随时可能被那幽蓝的剑光吞噬。
但唯有身处战局中的惊鲵，以及一旁眼神逐渐凝重的阴鸷头目，才能感受到那看似惊险背后的恐怖。
那青衫男子，脚步未曾后退半步！
他的气息始终平稳悠长，眼神平静如古井深潭。
每一次看似惊险的格挡与闪避，都妙到毫巅，仿佛早已计算好了她所有的攻击路线和变化！
自己的剑，就像撞上了一张无形而坚韧的网，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杀意，都被那看似轻描淡写的剑招悄然化解、引导、乃至……吞噬？
他仿佛不是在战斗，而是在……教学？或者，是在解剖她的剑法！
惊鲵那冰冷麻木的心湖，第一次泛起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涟漪。
她感觉自己在对方面前，仿佛赤身裸体，所有的招式、所有的意图，都无所遁形。
“吼！惊鲵，你在干什么！快杀了他！”
一旁的阴鸷头目看得心急如焚。
他感受到噬魂幡汲取生命本源的速度在加快，自己突破在即，绝不能功亏一篑！
他挥动蝎尾弯刀，想要加入战团。
“你的对手，是我吗？”
林凡甚至没有看他，只是淡淡地了一句。
手中长剑一圈一带，将惊鲵攻向肋下的一剑引偏。
那剑光好巧不巧，正擦着想要偷袭的阴鸷头目的鼻尖掠过，吓得他怪叫一声，狼狈后跳，一时间竟不敢再上前。
林凡的目光，始终落在惊鲵身上，带着一丝审视，一丝惋惜。
他看得分明，这少女的剑道赋极高，对剑的掌控、时机的把握、力量的运用，都堪称顶尖。
这套杀戮剑术在她手中，几乎臻至化境。
但是，这剑法没有魂。
只有冰冷的指令，只有对生命的漠视，只有被强行灌输的杀戮本能。
每一剑都精准，却毫无生气；每一式都狠辣，却不见自我。
就像是一具被丝线操控的完美木偶，演绎着设定好的死亡之舞。
她的剑，很快，很准，也很……空洞。
感受不到丝毫属于她自己的意志、情感，乃至对剑道的热爱与追求。
这只是一件工具，一柄被握在别人手中的利龋
如此赋，却被罗网以这种方式培养，沦为纯粹的杀戮机器…
激烈的交锋中，林凡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密集的剑鸣：
“剑，是手的延伸，还是心的映照？”
惊鲵的剑势没有丝毫停滞，仿佛没有听见。
林凡不以为意，一边信手破去她攻向双眼的狠辣双刺，一边继续道。
“你的剑很快，但你看不到它的轨迹，感受不到它的呼吸。你只是在执行命令，而非驾驭它。”
“剑若有灵，会甘于只做饮血的凶器吗？”
惊鲵的剑光似乎微不可查地滞涩了百分之一瞬，但也仅仅是百分之一瞬。
更多的，是更加狂暴、更加迅疾的攻击，仿佛要将这扰人心神的声音彻底斩灭！
林凡叹了口气，眼中惋惜之色更浓。
他不再言语，手中的青钢长剑招式一变，不再仅仅是被动破解，而是主动迎了上去。
剑光依旧不疾不徐，却仿佛蕴含了某种奇异的韵律。
每一次交击，都让惊鲵感觉手中的惊鲵剑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震颤。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从那冰冷僵硬的躯壳中被唤醒，又被更深的枷锁死死按住。
久攻不下，心神被扰，惊鲵那被严格训练的冰冷心防，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的剑招开始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那完美的杀戮节奏，出现了一丝紊乱。
也就在这时，林凡窥见了一个稍纵即逝的破绽。
他并没有趁机伤她，而是长剑一引，用了一式最简单不过的“白云出岫”，剑身平拍，以巧劲震在了惊鲵的手腕之上。
“嗡！”
惊鲵只觉手腕一麻，惊鲵剑险些脱手！
她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数步，持剑的手微微颤抖。
那双一直冰冷的眸子里，终于首次露出了清晰的震惊与一丝……茫然。
林凡收剑而立，看着眼前这戴着鱼形面具、气息微乱的少女。
目光仿佛穿透了那层面具，看到了其后被束缚的灵魂。他轻轻摇头，带着无尽的惋惜，叹息道：
“可惜了一柄好剑，却无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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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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