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长半蹲着身子，纯黑的瞳孔凝视着方青瑶，等待着她的回答。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那几个诡异压抑的抽泣和恐惧的喘息。
方青瑶看了看地上那几个“叔叔阿姨”，又抬头看了看姐姐那双唯独对她流露出耐心的眼睛。
她的手轻轻拉了拉姐姐的护士裙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房间里：
“姐姐……我……我原谅他们了。”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那些诡异，轻声。
“你们……走吧。”
那几个诡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同听到了特赦令，他们连滚带爬地想要站起来，嘴里语无伦次地喊着：
“谢谢！谢谢少奶奶！谢谢少奶奶不杀之恩！”
“我们这就走！这就滚！”
“多谢少奶奶开恩！”
他们一边喊着奇怪的尊称，一边争先恐后地朝着门口挪动，生怕晚了一秒护士长就会改变主意。
护士长（张佳妮）的眉头瞬间蹙起，纯黑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戾气。
就这么放过这些欺负了瑶瑶的家伙？
她下意识地就要抬手，准备将这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彻底留下。
“姐姐！”
就在这时，方青瑶柔软的手及时地拉住了护士长那只即将抬起的手。
她的力道很轻，却像一道温柔的枷锁，瞬间锁住了张佳妮的动作和杀意。
张佳妮动作一滞，低头看向拉住自己的妹妹。
方青瑶仰着脸，眼睛里没有对那群饶怨恨，反而充满了对姐姐的担忧和恳求。
她轻轻摇了摇头。
就在这片刻的耽搁间，那几个诡异已经连滚爬爬地冲出了休息室。
她们狼狈不堪地消失在了走廊尽头，只留下满地狼藉和空气中残留的恐惧气息。
张佳妮就那么站着，看着那群欺负了妹妹的人从眼前逃走了。
她纯黑的瞳孔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未消的怒火，有一丝不解，更有一丝……难以置信。
她没想到，自己这个看似柔弱、受尽欺负的妹妹，在拥有了“裁决”的权力后，竟然会选择原谅。
她缓缓地、再次蹲下身，与方青瑶平视。
这一次，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冰冷平板的语调下，是竭力压抑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教导意味。
“妹妹。”
她看着方青瑶清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仿佛要将这个残酷世界的规则刻进她的心里。
“你记住，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也不是所有伤害过你的人，都值得被原谅。”
她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罕见的急促：
“你的心……怎么能这么软？他们会觉得你好欺负，下次可能还会……”
[弹幕] 在护士长出这番话时，瞬间以诡异的速度刷新起来：
[弹幕：？？？？]
[弹幕：我听到了什么？一个诡异boSS在教人类女孩“不是所有坏人都值得原谅”？]
[弹幕：这剧本是不是拿反了？！一般不应该是人类阵营教导要善良宽容吗？]
[弹幕（来自联邦国）：上帝！这个护士长的逻辑核心绝对出问题了！她在用人类的道德观教育试炼者！]
[弹幕（来自樱花国）：搜得斯内……高阶诡异产生类父性\/母性保护本能后，会自发向被保护者灌输其认可的生存法则，哪怕这法则与其自身阵营相悖……]
[弹幕（来自铁塔国）：这太哲学了！诡异在教人如何“人性化”地生存，而人类却在教人如何像机器一样算计！]
[弹幕：护士长是怕瑶瑶以后吃亏啊！这种“教做人”的语气，简直像亲妈！]
[弹幕：虽然但是，瑶瑶刚才的理由好像不是单纯的圣母心啊？]
面对姐姐带着责备和担忧的教导，方青瑶并没有退缩或委屈。
她反而向前凑近了一点，伸出两只手，轻轻地捧住了护士长那张被口罩遮挡、但轮廓依然冷峻的脸颊。
这个动作让张佳妮微微一愣，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方青瑶的手温暖而柔软，她非常认真地看着姐姐那双纯黑的眼睛，声音轻轻软软，却带着一种让张佳妮心头发颤的懂事：
“姐姐，我知道的。”
她顿了顿，眼神里流露出远超年龄的澄澈和体贴。
“我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我也知道原谅坏人有时候会很傻。”
“但是。”
她的声音更轻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依赖。
“但是我刚才让他们走，不是因为我心软……至少不全是。”
她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姐姐口罩边缘的布料，怯生生地，却又无比真诚地：
“我是……我是怕给姐姐添麻烦。”
“姐姐你已经这么照顾我了，为了我，还要和他们生气。”
“我不想姐姐因为我，惹上更多的麻烦，被其他的人。”
“我……我只想姐姐能平平安安的。”
“姐姐你能像现在这样陪着我，保护我，对我来……就已经足够足够好了。”
“我不想因为我的事，让姐姐难做。”
方青瑶的话语如同最轻柔的羽毛，却带着千钧之力，一字一句地敲打在张佳妮冰封的心湖上，激起了滔巨浪。
她原以为妹妹是不谙世事的善良，却没想到，在这份“原谅”的背后，藏着的竟是这样一份全心全意为她着想的体贴。
张佳妮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双近在咫尺的、写满了“我只在乎姐姐”的清澈眼眸。
所有准备好的、关于世界残酷的教导，都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不出来了。
那颗早已停止跳动（或许从未跳动过）的心脏位置，传来一阵剧烈而陌生的酸胀感，几乎让她窒息。
[弹幕] 此刻已经彻底沸腾：
[弹幕：呜呜呜……我就知道！瑶瑶不是傻白甜！]
[弹幕：她什么都懂！她是为了护士长姐姐才选择原谅的！]
[弹幕：“我怕给姐姐添麻烦”……啊，这是什么绝世使！]
[弹幕：护士长彻底被击沉了！你看她的眼神！]
[弹幕：以德报怨？不，这是以爱报恩！瑶瑶的善良是有锋芒的，她的锋芒就是保护姐姐！]
[弹幕：诡异教做人，人类教做诡？不，是瑶瑶在教我们什么是纯粹的爱与守护！]
良久，张佳妮才极其缓慢地抬起手，覆盖在方青瑶捧着她脸颊的手上。
她的手冰冷，却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她深深地望进方青瑶的眼睛里，仿佛要将这个人儿刻进自己的灵魂深处。
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近乎叹息的低语，融入了休息室昏黄的光线中：
“……傻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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