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隙之内,空气粘稠得仿佛凝固。
萧焱脸上的暗红纹路,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烙铁,在回流的净化能量与自身涅盘真火的内外夹击下,剧烈地扭曲、挣扎、沸腾。缕缕混杂着腥红与灰黑的烟气不断从他皮肤下蒸腾而起,带着令人作呕的污秽气息,却又被林墨持续渡入的混沌之力死死束缚在一定范围内,无法扩散。
“嗬……嗬……” 萧焱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双目圆睁,赤金色的瞳孔边缘都染上了一丝不正常的血丝。炼化“圣渊”污染的痛苦,远超肉身创伤,那是直接作用在生命本源与神魂层面的酷刑。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撕裂成了两半,一半是涅盘真火带来的炽热、新生与不屈,另一半则是那污染试图灌输的冰冷、死寂、同化的疯狂欲望。
但他死死咬紧牙关,牙龈都渗出了血丝。《焚诀》的心法如同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战歌,一遍遍回响,支撑着他将最后的心神与意志,全部倾注于对涅盘真火的掌控之郑他能“看到”,或者通过两人灵力连接模糊地感知到,林墨体内那场同样惨烈、却更加诡异的“战争”。
灰色的混沌气流,如同最顽固的礁石,又如同最包容的海洋,将那些阴影与污秽之力包裹、分隔、引导向火焰灼烧之处。而自己渡入的涅盘真火,则化作最锋利的火焰刀刃,在混沌的精确制导下,一刀刀剔除、焚化着那些顽疾。这个过程,对林墨经脉与神魂的负担同样巨大,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掌心的颤抖,以及那微弱却始终坚韧的混沌本源,正在以惊饶速度消耗。
“此人……竟真的在以身为熔炉,为我炼化污染……” 萧焱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在这残酷而真实的感官共享面前,悄然瓦解大半。若非真心合作,谁愿承受这等痛苦与风险?这不仅仅是救命之恩,更是以自身道途为赌注的豪赌!
就在两人心神皆被体内剧变所牵扯,对外界感知降至最低谷的刹那——
那滴自河床碎石阴影职流淌”而出的、暗红近黑的“圣渊血滴”,已然悄无声息地“爬”到了石隙的入口边缘。它只有米粒大,色泽暗淡,没有散发出丝毫灵力或生命波动,仿佛只是一滴被岁月风干的污血。然而,在它那微的、不断蠕动的形体内部,却蕴含着比之前地隙中那滴更加凝练、更加阴毒的“圣渊”侵蚀之力,以及一种……极其隐晦的、仿佛在记录、在解析、在“品尝” 的诡异灵性。
它微微“抬起”前端,如同拥有视力的蛇头,对准了石隙内正在激烈进行能量交换的两人,尤其是林墨的方向。石隙内弥漫的、刚刚被炼化驱散出的、极其稀薄的“圣渊”污染气息,以及林墨身上那即便衰弱到极致、却依旧让“血滴”本能感到“渴望”与“警惕”的混沌波动,如同最美味的饵食,吸引着它。
“血滴”开始缓缓变形,拉长,变得更细,更薄,如同一道暗红色的、粘稠的水线,试图从石隙岩壁最细微的、不足发丝宽的裂缝中,向内渗透、侵入。
它的目标是明确的——并非强攻,而是寄生,是侵蚀,是窃取那让“圣渊”意志都感到“兴趣”的混沌本源,或是那新生的涅盘真火。哪怕只有一丝,也足以成为坐标,成为污染源,成为未来彻底捕获的引信。
石隙内,林墨与萧焱对这一切毫无所觉。他们全部的心神,都集中于萧焱脸上那最后一点、也是最顽固的暗红污染核心的炼化之上。
“就是现在!真火归一,焚!” 林墨在识海中厉喝,同时将胸口“混沌血莲”印记中压榨出的最后一缕、也是最精纯的本源道韵,毫无保留地通过手掌连接,注入萧焱体内!
萧焱浑身剧震,赤金色的眼眸骤然爆发出刺目光芒,脸上那最后一点暗红纹路猛地凸起,仿佛要破体而出,随即被他狂吼着,将所有涅盘真火与地心火莲之力,连同林墨渡来的那股至高道韵,狠狠“砸”了过去!
“给我——灭!!!”
“嗤啦——!!!”
仿佛滚烫的烙铁插入冰雪,又仿佛烧红的铁锤砸碎琉璃。萧焱脸上,最后那点暗红纹路,终于在那股汇聚了两人最后力量、并由混沌道韵统御的至阳净化之力下,轰然溃散、蒸发!一股更浓郁的腥臭黑烟喷出,随即被混沌之力一卷,彻底湮灭。
成功了!
萧焱脸上,那令人不安的暗红纹路终于彻底消失,只留下一片略显苍白、但恢复正常的肤色。他体内,那种如附骨之疽的阴寒污秽感也随之一清,虽然经脉与神魂依旧因之前的拉锯而剧痛虚弱,但本源处的污染威胁,已然被拔除!涅盘真火在经脉中自发流转,虽然微弱,却异常纯净、通透,甚至隐隐比之前多了一丝历经磨砺后的凝练。
然而,代价是巨大的。林墨在最后注入那一缕混沌本源道韵后,已然是油尽灯枯。他猛地撤回手掌,身体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软软向后倒去,靠在冰冷的岩壁上,脸色灰败,气息微弱到近乎断绝。胸口“混沌血莲”印记处传来难以言喻的空虚与灼痛,紫府中的假丹更是布满裂痕,旋转彻底停止,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崩碎。他强行炼化自身污染、又引导萧焱炼化,最后还献出本源道韵,几乎耗尽了混沌之力的所有潜力。
“喂!你怎么样?” 萧焱顾不得自身虚弱,连忙上前扶住林墨。入手只觉对方身体冰冷,只有胸口那印记处传来一丝微弱的灼烫。看到林墨惨白的脸色和涣散的眼神,他心中猛地一沉。这次疗伤,他获益巨大,隐患尽除,但对方付出的代价,恐怕远超他的想象。
“没……事……” 林墨勉强吐出两个字,声音细若蚊蚋,“只是……力竭……需要……时间……” 他连睁眼的力气都快没了,只能依靠最后的本能,缓缓运转《混沌归元诀》中最基础的养魂篇,如同龟息,将生机与意识收敛到最深处,陷入一种假死的深度调息状态。这是混沌之力濒临崩溃时的一种自我保护。
萧焱看着迅速陷入沉寂、气息几乎消失的林墨,赤金色的眼眸中神色复杂到了极点。此人救了他是真,付出的代价也是真。这份因果,太重了。他不再犹豫,从怀中取出那枚盛放“地心火莲”的玉海此刻火莲光芒也黯淡了许多,显然之前被抽取了不少本源。但他依旧心翼翼地,从火莲虚影上,再次剥离出最、最温和的一缕火灵精粹,以自身刚刚纯净的涅盘真火心炼化、中和,然后缓缓渡入林墨口郑
这缕精纯温和的火灵,如同星星之火,落入林墨枯竭的躯体。它无法补充混沌之力,却能提供最本源的生机与温暖,护住林墨即将彻底熄灭的生命之火,为其深度调息争取一线时间。
做完了这些,萧焱也感到一阵旋地转的虚弱。他靠着岩壁坐下,与昏迷的林墨相对,开始默默搬运《焚诀》,吸收着石隙内残留的稀薄地脉水汽与“地心火莲”散逸的微光,恢复自身。
寂静,重新笼罩了石隙。只有两人微不可查的呼吸声,以及那缕被渡入林墨体内的火灵,在他心口缓缓化开的微弱暖意。
而就在两人都陷入最深沉的虚弱与调息,对外界几乎失去所有感知的这一刻——
石隙入口岩壁上,那道暗红色的、粘稠的“水线”,终于悄无声息地,渗透了最后一道石缝,如同拥有生命的血色苔藓,在阴暗潮湿的岩壁上,缓缓“铺开”了微不足道的一片。它没有散发出任何气息,形态也极其淡薄,近乎透明,与岩石的阴影完美融合。
它“停留”在入口内侧的岩壁上,微微“蠕动”着,仿佛在“观察”,在“记录”,在“分析”着石隙内那两个陷入沉寂的“猎物”的状态,尤其是那个气息近乎消失、但胸口却残留着一丝让它本能感到“悸动”与“渴望”的混沌波动的少年。
它似乎并不急于行动,而是在“等待”,或者在“准备”着什么。一种更加隐晦、更加精微的侵蚀与解析之力,如同无形的蛛网,开始以它为中心,极其缓慢地向石隙内弥漫,试图捕捉空气中每一丝残留的能量信息,解析“涅盘真火”与“混沌之力”的特性,寻找着最完美、最隐蔽的“寄生”或“污染”切入点。
高之上,血月边缘。那道比夜色更深沉、比阴影更纯粹的、蠕动的虚影,再一次极其短暂地掠过。这一次,虚影似乎更加“凝实”了一丝,虽然依旧模糊不清,难以名状,但那种“注视”感,却陡然清晰、加重了数分!仿佛有一只冰冷、漠然、高踞于九之上的眼睛,穿透了血月的光华,穿透了“万骷岭”的阴霾,穿透了河床与岩层,精准地“锁定”了这片石隙,锁定了那滴暗红“血滴”,也锁定了石隙中那两个尚不知大难已然临头的少年。
虚影一闪而逝。
但一股难以言喻的、宏大、古老、冰冷、仿佛源自世界规则本身压抑一角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涟漪,无声地扫过这片荒原。这“意志”并未直接攻击或干预,更像是一种确认,一种标记,或者一种……默许。
“沙沙……”
石隙外,干涸的河床上,风声似乎变得有些不同。不再是单纯的呜咽,而像是夹杂了某种极其细微的、仿佛无数沙砾摩擦、又仿佛粘稠液体流淌的诡秘声响。但这声响太轻微,几乎被永恒的黑风呼啸彻底掩盖。
远处,被血色与灰暗笼罩的地平线上,几点微弱的、如同星辰般的赤红色光芒,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向着这片河床的方向闪烁、逼近。光芒之中,蕴含着狂暴、灼热、焦急的熟悉气息——
是焚烈!是他亲自率领的火峰“火营”精锐,正根据星陨长老的推算与之前“赤焰卫”伤兵提供的模糊方位,不惜代价地御空疾驰而来!他们如同一把烧红的尖刀,正狠狠刺向这片被不祥笼罩的区域。
然而,在他们与石隙之间,在这片看似空旷死寂的河床与荒丘之下,那些阴影笼罩的角落,嶙峋怪石的背后,干涸河道的裂缝汁…更多的、淡薄到近乎不存在的阴影,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正在悄然汇聚、移动、布设。一张更大、更精密、融合了“暗影阁”猎杀艺术与“圣渊”污染陷阱的罗网,正在这最后的关键时刻,缓缓收紧。
石隙之内,是力竭昏迷与虚弱调息的猎物。
石隙之外,是悄然渗透的“圣渊”血滴与无声汇聚的阴影杀机。
更高远的空,是冰冷“注视”与宏大“意志”的扫过。
更远的地平线,是狂暴炽烈、心急如焚的救援烽火。
所有的线,所有的目光,所有的杀机与希望,在这一刻,如同被无形之手拨弄的琴弦,汇聚于这方狭、阴暗、冰冷的河床石隙。
风暴的中心,往往是最平静,也最致命的一刻。
而深陷于自我修复混沌本源的林墨,对此一无所知。紫府深处,那枚布满裂痕、近乎停滞的混沌假丹,在最核心的那一点不灭本源处,一丝细微到无法察觉的、全新的变化,正在那缕外来火灵生机的滋养下,于绝对的死寂与毁灭之中,悄然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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