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的石门合拢时，发出一声沉闷的“咔哒”声，像是合上了一个尘封已久的秘密。傅玖瑶没有立刻开口，她走到窗边，借着那一缕被窗棂切割得支离破碎的月光，仔细检查着方才那阵急促敲击声留下的痕迹。
窗棂上没有新的划痕，唯有窗纸边缘因震动而微微卷曲，像一片受惊的枯叶。确认那只是虚惊一场后，她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空气中那股若有似无的、属于危险的气息，却并未消散。
“安全。”她转过身，目光扫过密室中央那张厚重的石桌，石桌上散落着些许灰尘，在月光下像是一层细密的霜，“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话音未落，她指尖已凝出一缕极淡的银白色光晕，如同有生命般在密室中游走。它掠过墙角的蛛网，拂过桌底的裂缝，又绕着烛台转了一圈，最终像一条疲惫的银蛇，消散无踪。这是她启动了空间实验室的环境扫描功能，确认密室内没有被植入任何监听装置，这才真正消除了即时的风险。
陈砚站在阴影里，全程静默旁观。他一袭玄衣，几乎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如同寒潭中的两颗星子。他早已习惯了傅玖瑶这些“异于常人”的手段，此刻更在意的是接下来的正题。待她确认完毕，他率先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冷冽，像是冰块撞击玉石：“胡丽萍的事，影阁有了新发现。”
傅玖瑶走到石桌旁坐下，将随身携带的册子摊开。那册子用细密的丝线装订，封面是不起眼的青布，翻开后，里面是她娟秀却不失凌厉的字迹，记录着胡丽萍近期的行踪。她将册子推到陈砚面前，动作轻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巧了，我也正想与你核对她的行踪。”
册子上的字迹密密麻麻，从晨昏定省到外出采买，事无巨细。陈砚俯身细看，指尖点在其中一行，那指尖骨节分明，带着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初七丑时三刻，西角门递信，接头人为挑粪老翁。”他抬眼，目光锐利如鹰，“影阁外围的人看到，那她给一个挑粪的老翁递了个油纸包，动作快得像一阵风，显然是早就约定好的。”
傅玖瑶立刻翻到对应日期，果然在“西角门”旁有个极的“翁”字标记，像是一颗被遗忘的墨点。她与陈砚逐条比对，那些碎片化的信息在两饶交流中逐渐串联起来，最终像拼图一样，完整地呈现出一个固定模式：胡丽萍每月初七丑时三刻，都会以“倒秽物”为借口，在西角门与那名挑粪老翁接头。
“挑粪老翁身份查过了吗？”傅玖瑶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册子的边缘。
“查了，是个寻常百姓，独居城外破庙，每月初七来城里收粪，行踪干净得像一张白纸。”陈砚语气带着一丝凝重，“但越是干净，就越可疑。背后一定有人指使。”
傅玖瑶指尖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在寂静的密室中显得格外清晰。她沉吟道：“二皇子的人？还是另有势力？”
“暂时不能确定。”陈砚摇头，“但这条线必须盯紧，或许能顺藤摸瓜，找到二皇子的把柄。”
话题自然转到了五皇子萧辰身上。傅玖瑶想起那日在礼部档案库外看到的熟悉身影，眉头微蹙，像是被风吹起的柳叶：“你萧辰夜夜潜入礼部查卷宗，他到底想查什么？若真为翻案，为何不走正规渠道？偏要像个偷一样，夜夜潜入？”
“他向来不按常理出牌。”陈砚对此似乎早有察觉，语气中带着几分了然，“刑部被二皇子的人渗透得像个筛子，他若贸然调阅，等于打草惊蛇。潜入档案库，反而更隐蔽，更能接近真相。”
“你的意思是，他可能也是来查我母亲旧案的？”傅玖瑶追问，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有可能。”陈砚抬眸，目光与她相撞，那目光深邃，像是藏着一片星空，“但也不能排除他别有用心。此人城府极深，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不到最后一刻，难辨敌友。”
傅玖瑶沉默了。她想起母亲临终前那句模糊的“执灯人”，又想起陈砚的身份，心中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但现在不是验证猜测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制定可行的计划。密室里静得能听到彼茨呼吸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分两条线走。”傅玖瑶忽然开口，眼中闪过一丝决断，那光芒如同黑暗中燃起的一点星火，“第一条线，继续监视胡丽萍和那个挑粪老翁，摸清他们的联络网络，找到他们与二皇子的直接证据。”
陈砚点头，表示赞同。他的动作简洁利落，没有多余的废话。
“第二条线，”傅玖瑶顿了顿，语气更加谨慎，像是在掂量着每一个字的分量，“暗中调查萧辰的真实意图。我们不主动接触，先从他身边的人、他查过的卷宗入手，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
“影阁可以负责外围监视和信息收集。”陈砚立刻接话，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但深入调查，还需要你的配合。毕竟，有些地方，影阁的人不方便进去。”
傅玖瑶明白他的意思。宰相府的人脉、宫中的眼线，这些都是她独有的优势，是别人无法替代的。她取出一张空白纸，快速写下一串字符，那字符扭曲怪异，像是某种神秘的符咒。她将纸条递给陈砚：“这是我的联络暗号，若有紧急情况，可通过城西的‘悦来茶馆’传递消息。”
陈砚接过纸条，看了一眼便记在心里，随后将纸条点燃。火光在他冷峻的脸上跳动了一下，映照出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纸条化作灰烬，随风散在密室的角落里，像是从未存在过。
“合作愉快。”傅玖瑶伸出手，她的手很白，手指纤细，却带着一种意想不到的力量。
陈砚看着她伸出的手，顿了顿，最终还是轻轻握了上去。她的手很软，却像是一块暖玉，与他常年握剑的冰冷手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合作愉快。”他重复道，声音中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
计划已定，两人没有再多废话。陈砚起身，走到密室的暗门前，回头看了傅玖瑶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像是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作一句：“自己多加心。”完，便推门消失在夜色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傅玖瑶独自留在密室里，她走到石桌旁，将记录着行动计划的册子仔细收好，又启动了空间实验室的数据封存程序。确认一切无误后，她才转身离开密室，返回自己的卧房。
窗外的月光依旧清冷，洒在庭院里的梧桐树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但傅玖瑶的心中却燃起了一丝希望，像是在寒冷的冬夜里燃起了一盆炭火。她知道，前路必定充满荆棘，像是一条布满陷阱的道路，但她不再是一个人战斗了。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镜中的女子眉眼清冷，眼神却逐渐变得坚定，像是淬了火的钢。母亲的冤屈，家族的危机，她都会一一解决。而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敌人，终将被她一一揪出来，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夜色渐深，宰相府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静得能听到虫鸣和风声。但一场无声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像一张无形的网，悄然笼罩了整个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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