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过窗缝,吹得案上纸页轻轻翻动。傅玖瑶站在书桌前,指尖落在一张摊开的日程簿上,目光停在三日后那行字“春祭家宴”。
转身拉开抽屉,取出一枚铜钥匙,俯身打开暗格。里面静静躺着一个薄册,封皮无字,边角微卷,像是被反复摩挲过许多次。这是她亲手整理的证据总录,每一页都记着母亲死后那些被掩埋的细节。
绿枝端着一盏新茶进来,脚步放得很轻,“姐,青竹在外头候着了。”
“让她进来。”傅玖瑶合上册子,重新锁好。
青竹进门时带进一股凉气,发梢沾着夜露,显然刚从外面回来。她站定后低声道:“张妈那边已经安顿妥当,老周婆子替了她的夜班,是旧疾复发,没人起疑。”
傅玖瑶点头,“她家里人呢?”
“两个孙子送去了城外亲戚家,是避风寒。她男人也调去了柴房管账,离西院远了。”
“很好。”傅玖瑶走到屏风后的几旁坐下,“你去把实验室门关严实些,今晚我要调全部资料。”
青竹应声而去。绿枝想跟过去帮忙,却被傅玖瑶拦住。
“你留下,守门就校”
绿枝抿了抿嘴,到底没问什么,只默默徒门口站着。她知道有些事不该听,可也知道,今夜不一样。
墙角的书架被推开半尺,露出一道隐蔽的门。青竹回来时,手里多了块布巾,擦了擦手才按下机关。门无声滑开,里头灯光柔和,设备安静运转。
傅玖瑶先进去,坐到主控台前。手指划过屏幕,一条条数据浮现:药方扫描件、毒理分析报告、张妈的口供录音、郎中账册截图……全都标记着时间与来源。
她开始分类。
左边一栏标为“人证”:张妈、曾值夜的老周婆子、厨房帮工刘嫂——三人皆能证明胡丽萍插手汤药之事。其中张妈最关键,不仅见过原方底单,还亲耳听过她指使王嫂换药。
中间是“物证”:空间实验室保存的毒粉样本、比对过的尸检记录异常项、香囊残片成分分析。最底下压着一张复写纸的照片,字迹模糊但可辨认——正是当年被撕毁的原始药方底单,上面清楚写着“赤苓粉三钱”,而非后来替换的“红花末”。
右边则是“时间线”。她用红线串起每一个节点:母亲病重→胡丽萍接管药房→郎中频繁出入西院→药渣异常→张妈贬职→遗书失踪→葬礼草率。每一环都有据可查,连前后间隔几都精确标注。
青竹站在身后看着,忍不住低声问:“这些……真能清吗?”
傅玖瑶没回头,“只要逻辑不断,就能讲明白。”
“可老爷他……未必愿意听。”
“所以他不能选择听不听。”傅玖瑶关闭界面,转过身来,“我要让他坐在正厅主位上,全府人都在场,谁也不能打断,谁也不敢替她话。”
绿枝在外头听得心惊,手不自觉攥紧了衣角。
傅玖瑶走出实验室,回到书桌前铺开一张白纸,提笔写下三个词:
**人证 → 物证 → 时间轴**
然后在下方画出流程图:先由张妈以“陈情旧事”为由求见父亲,在众人面前哭诉被迫销毁遗书之痛;接着她出场呈上物证,明母亲所服药物与登记不符;最后亮出时间轴图谱,指出胡丽萍如何一步步操控局面,嫁祸于人。
这不是冲动之举,是步步为营的反攻。
她停下笔,抬头看向青竹:“你觉得哪里会卡住?”
青竹犹豫片刻,“若是老爷当场驳回,您一个姑娘家不懂内宅规矩,该怎么办?”
“那就提前准备好回应。”傅玖瑶翻开另一本笔记,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模拟对话。
> “女儿并非质疑父亲治家,而是恳请查明真相。”
> “若母亲真是病逝,我愿终身守孝,不再多言。”
> “但若其中有冤,今日不,将来谁为她申辩?”
她一条条念完,声音平稳,没有情绪起伏,像在背诵早已准备好的台词。
绿枝忍不住插嘴:“姐,万一……万一老爷不信呢?”
傅玖瑶抬眼看了她一下,“那就让他自己去查。账册、药方、证人,我都摆出来。他要是还不信,那是他的良心问题,不是我的证据问题。”
屋内一时安静。
青竹忽然想起什么,“那……要不要通知五皇子那边?听他最近常往咱们府递帖子。”
“不必。”傅玖瑶摇头,“这事不需要外援,更不能让人觉得我是借势施压。这是我家的事,我要堂堂正正地解决。”
她完,起身走到柜前,取出一份府规抄本,翻到“家宴礼仪”那页。
“春祭家宴,按例由嫡长女献祝词。”她指着其中一行,“所以我可以在感念先母时顺势提起疑问。比如‘为何当年医案缺失’‘为何无人主持公道’。话不尽,但意思要传到。”
青竹点头,“这样一来,既不失礼数,又能引出话题。”
“对。”傅玖瑶合上书,“我要让所有人都听见,也让父亲没法装作没听见。”
绿枝咬了咬唇,“可是……姨娘那边会不会察觉?”
“会。”傅玖瑶淡淡道,“但她现在自顾不暇。禁足令还没撤,她连院子都出不去。只要我们不动声色,她就只会以为我又在抄《女诫》,不会想到我已经布好了局。”
她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而且,越是平静的时候,越容易放松警惕。”
青竹忽然想到什么,“那当……能不能不让外人进出?万一她提前得到消息……”
傅玖瑶眼神一沉,“你得对。”
她立刻提笔写下一令:春祭当日,二门落锁,非执牌不得通校所有传话仆役均由东院指派,严禁私自往来内外院。
“这道命令明就发下去,理由是‘防春寒入府’。”她将纸条交给青竹,“你亲自交给门房老李,就是我为保阖府安康所请。”
青竹接过,郑重收好。
傅玖瑶坐回椅中,揉了揉眉心。连续几日的高度戒备让她有些疲惫,但脑子却格外清醒。
她知道,这一局不能再拖。
母亲死了六年,她忍了六年。从被人踩在脚下的废柴嫡女,到现在能一手推动真相浮出水面,每一步都不容易。而此刻,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
“你们记住。”她看着两人,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接下来几,所有人按原计划行事。讲学照开,规矩照立,谁也不准露出急躁模样。”
绿枝点头如捣蒜,“姐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青竹也应下,“我会每日巡查张妈住所周边,确保万无一失。”
傅玖瑶微微颔首,起身走到窗边。夜色深沉,远处西院灯火已熄,唯有东院这一角还亮着灯。
她盯着那片黑暗看了一会儿,转身吹灭了蜡烛。
黑暗中,她的声音清晰传来:
“我要她在饭桌上听见我的名字时,筷子都拿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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