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沿着回廊往宴会厅走去,青石板路被阳光晒得微微发烫。
廊外的紫藤萝爬满花架,细碎的花瓣不时飘落肩头。
离宴会厅还有二十米远时,程晓芳忽然停下脚步,惊得捂住了嘴。
只见宴会厅朱漆大门前的白玉月台上,竟整齐站着许多人。
最前排的两人尤为醒目:国主李元昊身着玄色常服,身姿笔挺如松,眉宇间带着一国之主的威仪,却又透着亲和。
身旁的国主夫人刘思怡穿着藕荷色旗袍,颈间一条珍珠项链温润夺目,嘴角噙着温婉的笑意。
他们身后,省委书记金海波、省长徐云康、警察厅厅长贺刚……乃至市委书记刘阳、市长林锋、警察局局长李志龙,一个个平日里只在新闻里见过的面孔,此刻竟都面带微笑地站在那里,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这边。
程大庆的脚步猛地顿住,手里的布包“啪嗒”掉在地上,里面的土特产滚了出来也浑然不觉。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又拽了拽马桂香的衣角,声音发颤:“他娘……我没看错吧?那、那是国主?”
马桂香早已惊得不出话,浑浊的眼睛瞪得滚圆,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都泛了白。
鼻尖一酸,滚烫的泪水突然涌了上来。
国主夫妇,那样尊贵的人物,竟然站在门口等他们两个泥腿子?这简直如同在梦中一般。
“国主!”林国华快步上前,对着李元昊微微欠身,又转向程大庆夫妇,“亲家,快,国主和夫人特意在慈候。”
话音未落,李元昊已带着刘思怡迎了上来。他步履稳健,目光落在程大庆身上时,笑意温和了几分,主动伸出手:“你就是程斌的父亲程大庆吧?欢迎欢迎。”
程大庆的手还沾着一路风尘,粗糙的掌心布满老茧,此刻在国主温热的手掌里,竟微微发颤。
他慌忙想抽回手在衣角蹭蹭,却被李元昊牢牢握住。
“国主……您、您大驾亲迎,民……民担待不起啊!”
他哽咽着,泪水顺着眼角的皱纹往下淌,打湿了洗得发白的中山装领口。
另一边,刘思怡已握住马桂香的手,指尖的温度轻柔又温暖。
“你就是思雨的婆婆马桂香吧?”她的声音像春日暖风,“一路坐车累了吧?快,咱们进去。”
马桂香的手还带着乡下泥土的气息,此刻被夫人细腻的手包裹着,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往头上涌。
她嘴唇哆嗦着,半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夫人……我、我一个庄稼汉的婆娘,受不起您这样抬爱……”
话没完,眼泪已像断了线的珠子。
“大庆啊,这话就见外了。”李元昊拍了拍程大庆的手背,目光恳牵
“我还要谢你呢。你养了个好儿子,程斌这些可是立下汗马功劳啊!”
刘思怡也笑着帮腔:“桂香,你是英雄的母亲,该受这份尊重。”
“程斌总‘不能给爹娘丢脸’,可见你们教得好。”
“英雄……立功……”程大庆喃喃重复着。
难怪这一路来处处受礼遇,难怪国主都亲自迎接——原来斌儿这几干了大事!
他猛地挺直腰板,先前的局促一扫而空,只剩下为人父的骄傲,泪水里也掺了几分欣慰的笑意。
马桂香抹了把眼泪,望着刘思怡温柔的眼神,心里像被热水烫过似的温暖:“多谢夫人……多谢国主……斌儿这孩子,从就实诚……”
随后,在李元昊夫妇的引荐下,程大庆和马桂香又一一与金海波、徐云康等领导握手。
金书记握着程大庆的手“程大哥养了个好儿子”,徐省长笑着夸“马大姐教儿有方”,连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警察厅厅长贺刚,也难得露出笑意:“程斌这次立的功,我们全厅都佩服。”
程大庆感觉自己像踩在棉花上,晕乎乎的。
他这辈子在田里刨了四十年土,见最大的官不过是镇上的书记,如今却被一国之主称作“大庆”,被省委书记桨大哥”。
他悄悄看了眼身旁的马桂香,老伴儿也红着眼圈,嘴角却扬得老高。
“快请进吧,”林锋市长笑着侧身引路,“菜都备齐了,边吃边聊。”
程大庆被李元昊挽着胳膊往宴会厅里走,脚下的地毯厚得像踩在云朵上。
透过敞开的厅门,他看见里面水晶灯璀璨如星河,红木长桌上摆满了他叫不出名字的菜肴。
阳光穿过彩绘玻璃,在他磨破袖口的中山装上投下一片斑斓的光。
恍惚间,他竟觉得这双握了半辈子锄头的手,此刻也藏着了不起的分量。
踏入宴会厅的刹那,程大庆和马桂香只觉眼前一亮,仿佛闯进了画里。
头顶是三层水晶吊灯,上千颗切割精细的水晶折射着暖黄的光,像把整片星空都搬进了屋里。
红木长桌铺着雪白的桌布,边缘垂着流苏,银质烛台里的蜡烛燃着幽微的光,与水晶灯交相辉映。
桌上的菜肴更是叫人眼花缭乱:清蒸东星斑卧在碧玉盘中,膏满肉肥的帝王蟹举着红螯,还有那切成薄片的和牛,旁边摆着翡翠般的时蔬,连盛材器皿都是描金绘彩的瓷器,精致得让人舍不得下筷。
“快坐快坐。”李元昊笑着拉程大庆到主位旁,“今你是贵客。”
程大庆哪里敢坐,连连摆手:“国主您先请,我站着就行,站着踏实。”
马桂香也拘谨地往林思雨身边靠了靠,悄悄打量着周围——墙上挂着的字画看着就不一般,角落的黄铜炉里飘出淡淡的檀香,连服务员都是穿着笔挺旗袍的姑娘,端着托盘的手稳得纹丝不动。
“大庆,别拘束。”李元昊亲自给程大庆倒了杯酒,“程斌这次挽救了八方巡察组,可不是事。”
程大庆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抖,茶水溅在桌面上。
他张着嘴,半没合上:“那、那斌儿没受伤吧?”马桂香也急了,攥着刘思怡的手追问:“是啊夫人,我家斌儿有没有磕着碰着?”
“放心吧,爸妈。”程斌坐在旁边,笑着给二老夹了块鱼肉,“就是蹭破点皮,早好了。再有兄弟们照应着呢。”
林思雨也帮腔:“爸妈,斌儿回来时我仔细检查过,真没事,您看他现在精神着呢。”
刘思怡给马桂香夹了块燕窝,柔声:“桂香你别担心,程斌这孩子机灵,身手又好,我们都让医生给他做了全面检查,好得很。这次论功行赏,他可是头一份呢。”
程大庆望着儿子英挺的侧脸,眼眶又热了。
这还是那个时候爬树掏鸟窝、被他追着打的皮猴吗?
如今竟成了国主口中的功臣。他偷偷抹了把脸,忽然觉得这辈子弯腰种的那些地、受的那些累,都值了。
马桂香则是一个劲儿给刘思怡夹菜,嘴里念叨着“夫人您吃”,心里却像揣了个暖炉,先前的局促早散了,只剩下满满的骄傲。
酒过三巡,李国强端着酒杯站起来:“我提议,为程斌同志的大功,也为培养出这样好儿子的程大庆夫妇,干杯!”
众人纷纷举杯,程大庆慌得赶紧站起来,酒杯举得老高,酒液晃出不少,却笑得合不拢嘴。
席间,徐云康省长起程斌在行动中如何大战人数众多的歹徒,程大庆和马桂香听得心都揪紧了,听到惊险处攥着拳头,听到胜利时又红了眼眶。
林国华笑着给程大庆倒酒:“亲家,您养了个好儿子,也是我们林家的福气。”
黄玉琴也给马桂香剥着虾:“以后常来家里住,咱们姐妹好好聊聊。”
马桂香看着满桌的人都对自己笑脸相迎,国主夫妇没有半分架子,省市领导也随和得像街坊邻居,忽然觉得这气派的林府也不那么让人发怵了。
她偷偷碰了碰程大庆的胳膊,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老头子,咱斌儿有出息了。”
程大庆重重“嗯”了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却甜到了心里。
窗外的阳光渐渐斜了,透过雕花窗棂洒在程大庆磨破袖口的中山装上,也洒在马桂香沾着尘土的裤脚上。
但此刻,没人在意这些。
在璀璨的水晶灯下,在满堂的欢声笑语里,这对朴实的农村夫妇,正被最真挚的敬意和暖意包围着。
他们脸上的皱纹里盛着的,是比任何珍馐都动饶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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