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尘静坐于地图前,手持一卷《兽族千年志》,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凝望着营帐门口,指节无意识地轻叩桌面。他在等待,等待那个关乎全局的消息。抢羊节的结果,将直接决定铁爪城与狮王城之间是维持表面和平,还是彻底走向全面对抗。
帐外传来急促到近乎慌乱的脚步声,帘幕被猛地掀开,一名狼族斥候带着满身的尘土与惊惶冲了进来,甚至来不及行礼,嘶声道:“军师!大事不好!黑瞎子谷大乱!”
墨尘霍然起身,长须微颤:“讲!” “狮王之子辛巴……在抢羊节最终竞技中,被虎王金鬃……斩杀于高台之上!”
斥候语速极快,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狮王哈迪当场暴怒,撕毁盟约,预先埋伏的重兵尽出,围攻观礼台!族长他……族长他没有选择撤回大营,反而率领护卫精锐,杀进了黑瞎子谷深处,意图不明!现在谷内杀声震,狮王城大军正在疯狂涌入!”
墨尘听完,闭目片刻,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深潭般的冷静,所有情绪被压下,只剩下急速运转的谋略。“哈迪丧子,理智已失,此乃不死不休之局。族长未归营……” 他瞬间明白了星烨的抉择,“他是要以身为饵,将哈迪的主力,尤其是那致命的怒火,牢牢吸引在黑瞎子沟内!为我们大营撤离创造机会和时间!”
智者之心,既感佩于星烨的担当与果决,又为他的安危揪紧。但此刻,容不得半分犹豫。
“传令全军!” 墨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即刻拔营!按第二套撤离方案,向东南‘鹰落峡’方向全速转移!所有非必要辎重,全部抛弃!轻装简行!”
“命令狼啸,率其本部狼骑为前锋开路,扫清前方可能的股敌人或障碍!” “命令铁牛,率牛头人重甲战士及熊族力士为中军核心,护卫工匠、萨满及重要物资!” “命令山羊族游击战士,分散两翼及队尾,负责警戒、反追踪,并在我们撤退路径上,依托地形,每隔五里设置一处简易伏击点或疑兵阵!多用绊索、陷坑、落石,迟滞可能出现的追兵!”
“全军动作要快,但要保持建制,不得混乱!” 一连串命令如同流水般发出,整个大营瞬间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般高速运转起来。压抑的号角声响起,战士们虽然惊疑,但基于对军师墨尘和族长星烨的绝对信任,迅速执行命令。帐篷被快速拆除,锅灶掩埋,重要的武器、粮草被装上驮兽或背负,三千余饶部队在极短时间内完成了集结,开始有序而迅疾地撤离营地,向着预定的、更为崎岖隐秘的第二路线进发。
墨尘骑在一匹稳健的驮马上,被精锐战士护卫着随中军行动。他的手中紧握着一幅详细的地图,目光不断在黑瞎子沟区域与鹰落峡路线之间逡巡,大脑飞速计算。
“族长选择入谷,谷内地形复杂,林木茂密,不利于大军展开,却利于股精锐周旋。哈迪盛怒之下,必率主力入谷追杀……但狮王城兵力雄厚,外围必有封锁与追击部队。” 墨尘的指尖在地图上划过几条可能的路径,“族长若能从谷中脱身,最可能的选择是东南方向……那里有影爪预设的接应点,位于‘雾松林’边缘。”
他的眉头紧锁:“必须派人接应!但此刻大营自身难保,首要任务是保存这支主力军团……” 一个两难的抉择摆在面前。派兵少了,无异于送死;派兵多了,会严重削弱本就因撤离而可能脆弱的队伍防御力量。
就在墨尘苦苦思索接应方案时,后方陡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隐约的喊杀声! “报——!” 一名负责殿后的山羊族战士疾奔而来,脸上带着血迹,“军师!后方发现大量骑兵烟尘!是狮王城的角马族骑兵!速度极快,已经冲破我们在第一道山坡设置的疑兵,正朝我军尾队追来!”
墨尘心中一沉。哈迪的动作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狠!这显然是打着“斩草除根”的主意,不仅要杀星烨,还要趁势将铁爪城这支主力精锐也一口吃掉!绝不能让他得逞!
“命令前队,加速向鹰落峡方向撤退!山羊族游击战士,依托沿途山林,分段阻击,用弓箭、陷阱,尽可能拖延骑兵速度!狼啸,分出一支两百人轻骑,绕行侧翼,骚扰敌军前锋,打乱其冲锋阵型!” 墨尘迅速调整部署。
然而,角马族骑兵的数量和速度超出了预期。他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不顾沿途袭扰造成的伤亡,死死咬住铁爪城撤退队伍的尾巴。平原和缓坡地带,骑兵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几次差点将殿后的牛头人和狼族战士队伍截断。铁爪城军队不得不一次次停下来,结阵抵御骑兵的冲击,且战且退,撤退速度被严重拖慢。 墨尘在颠簸的马背上回头望去,只见金色与棕色混杂的骑兵浪潮在丘陵间汹涌,己方战士不断倒下,而敌饶援兵似乎还在增加,旗帜招展,显然哈迪正在调集更多部队投入追击。 “照此下去,未到鹰落峡,我军便会被生生耗死在这撤退路上!”
墨尘心中冰冷。他原本计划在相对安全的鹰落峡凭借地利设立防线,甚至有机会派出有力部队反向接应星烨,但现在,这个计划眼看要夭折。
绝境之中,墨尘的目光再次落在地图上,落在了那个距离鹰落峡尚有数十里、但路径相对直接的“第一接应点”——也是影爪为星烨预设的,位于雾松林边缘的那个点。 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常规的步兵接应已不可能,时间也来不及。但是……有一支奇兵,或许可以!
他立刻唤来传令兵,语速快如爆豆:“传我命令,让影爪即刻来见我!不,直接传令给巨马族领‘飓风’!命他们放弃原定隐蔽待命的计划,立刻集结所有巨马族战士,以最快速度,沿‘野火径’直插雾松林第一接应点!不必等待进一步命令,到达后,若发现族长踪迹,不惜一切代价接应突围;若未发现,则以接应点为圆心,向黑瞎子沟东南方向展开搜索接应!告诉他们,族长危在旦夕,狮王城骑兵主力正被我军拖住,这是他们发挥机动优势、扭转战局的唯一机会!也是证明巨马族雷霆之威的时刻!”
传令兵领命,跳上一匹最快的战马,绝尘而去,直奔鹰落峡,那里正是潜伏待命的巨马族部队所在! 墨尘目送传令兵远去,心中默祷。他将手中最重要的奇兵和最大的希望,押在了这支人马合一的草原雷霆身上。
现在,他必须带领这支部队,在这越来越汹涌的骑兵追杀下,活到鹰落峡,活到……与族长或巨马族汇合的那一刻。
“全军听令!改变策略!不再一味撤退!” 墨尘挺直身躯,声音灌注了精神力,传遍中军,“前队加速,抢占前方‘落石坡’制高点!中军依托坡地,结成环形防御阵地!我们要在这里,给这些不知死活的角马崽子,一个狠狠的教训!为族长和巨马族的行动,争取时间!”
“吼——!” 疲惫但依旧顽强的战士们爆发出震的怒吼。绝境之下,反而激起了拼死一战的血气。队伍迅速向不远处那片乱石嶙峋的坡地转移,准备依托地利,进行一场艰苦的阻击战。
而远方的空中,似乎隐约传来了与角马族蹄声截然不同的、更加沉重密集,仿佛连环闷雷滚动而来的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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