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主战争:侯爵家的小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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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暗流与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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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都赛克瑞夫,东区,“铁砧与酒杯”地下工坊,原“星火”原型机调试区。

昔日这里曾是机油、蒸汽、金属摩擦与矮人粗嘎号子声充斥的嘈杂世界,如今却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近乎废墟般的死寂与空旷。巨大的、用钢铁和原木铆接的调试平台空荡荡地躺在那里,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混合了油污和铁锈的灰尘。曾经昼夜轰鸣、让整个东区都能感受到其脉动的魔法熔炉已经熄灭,只留下炉口处暗红色的、早已冷却的耐火砖,如同巨兽失去生机的口腔。空气中那股熟悉的、混合了硫磺、炽热金属和汗水的气息,也被一种更加陈腐的、灰尘与霉烂木头的气味所取代。

几盏残存的、魔力即将耗尽的魔法壁灯,在空旷高大的厂房顶部投下惨淡而摇晃的光晕,勉强照亮了平台上、地面上,那些凌乱散落的、未来得及带走的工具、废弃的零件草图、以及打翻的机油桶残留的污渍。一切,都静止了。仿佛时间在这里被粗暴地按下了暂停键,只留下这冰冷、杂乱、充满未竟事业的颓败景象,无声地诉着曾经的热血、野心与…戛然而止的危机。

利昂·冯·霍亨索伦独自一人,站在这片寂静的废墟中央。

他依旧穿着那身沾着油污的深灰色工装,外面套着半旧的皮马甲,但此刻,这身“工作服”与周围死寂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更像是一种…徒劳的、可笑的坚守。他微微仰着头,紫黑色的眼眸,平静地、近乎空洞地,扫过调试平台上那些熟悉的、如今却冰冷沉默的接口、卡槽、以及…一道清晰可见的、用工具暴力拆卸后留下的、狰狞的金属撕裂痕迹。

那是“星火”原型机核心能量转换单元被强行移除时留下的痕迹。杜林·铁眉大师在接到家族紧急调令、连夜撤离时,带走了所有核心资料、关键部件和大部分有价值的设备,只留下这个无法搬阅庞大平台,和满地的狼藉。

利昂的目光,在那道撕裂的痕迹上停留了许久。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仿佛还能感受到抚摸那些精密零件时,金属传来的、属于“可能性”与“改变”的、微温的触福然而现在,触手可及的,只有冰冷的灰尘,和空气里弥漫的、名为“终结”与“失败”的苦涩气息。

“星火”…他寄予厚望的、融合了矮人符文、星陨之矿特性以及对高压蒸汽最激进构想的、可能改变北境后勤乃至战争形态的原型机…还未真正发出过一声轰鸣,便已胎死腹中,随着大师的离去,化为这满地冰冷的、无言的废墟。

不,或许…它从未真正“活”过。它只是他,利昂·冯·霍亨索伦,这个“霍亨索伦之耻”,在泥泞与黑暗中,抓住的一根脆弱稻草,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梦。而现在,风暴来临,梦醒了,稻草断了。留下的,只有这满目疮痍的现实,和…骨髓深处,那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刺骨的寒意。

窗外,王都铅灰色的空,阴沉得仿佛要压垮城墙。寒风穿过厂房屋顶破损的缝隙,发出呜咽般的尖啸,卷起地面的灰尘,打着旋儿,扑打在利昂脸上。他仿佛毫无所觉,只是静静地站着,像一尊失去了灵魂的、冰冷的雕塑。

“铁壁”…北境…父亲…哥哥…爷爷…

这些词汇,如同烧红的烙铁,日夜灼烫着他的神经。玛格丽特姨母那句冰冷的“一点担当都没颖,艾丽莎那平静高效的接手与漠视,林家明带着他大半积蓄和那支前途未卜的“队伍”消失在东区的阴影中,还迎眼前这片象征着“努力”与“希望”彻底破灭的废墟……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算计,似乎都在这一刻,汇聚成一股冰冷的、名为“无力”与“渺”的洪流,将他彻底淹没。他像一只困在蛛网中央的飞虫,自以为在挣扎,在谋划,却不过是在粘稠的丝线上,徒劳地颤动翅膀,而那张巨大的、名为“命运”与“大势”的网,正以无可抗拒的力量,缓缓收紧,要将他,连同他可笑的自尊与野心,一同碾碎、吞噬。

“呵…” 一声低低的、充满自嘲与疲惫的嗤笑,从利昂的喉咙深处溢出,消散在空旷厂房的寒风郑他缓缓地、抬起手,看着自己那双沾着油污、指节分明、曾绘制出无数精妙图纸、也曾颤抖着握紧剑柄的手。

这双手,能做什么?

在真正的战争铁蹄面前,在帝国高层的棋局博弈中,在血脉与家族那沉重如山的责任与耻辱之下…

他这点微不足道的、来自异世的“奇技淫巧”,这点东拼西凑的、见不得光的“动作”,这点被所有人(包括他自己)视为“无担当”、“不成器”的挣扎…

到底…算什么?

能改变什么?能守护什么?能证明…什么?

疑问,如同冰冷的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脏,带来一阵阵麻木的刺痛。他没有答案。只有越来越深的、仿佛要将他灵魂都冻结的寒意,和…一种近乎虚无的、想要放弃一洽任由这冰冷命运裹挟而去的疲惫。

然而,就在这绝望的冰层即将彻底冻结他所有思绪的刹那——

“少爷。”

一个嘶哑、平静、却异常清晰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身后不远处响起。声音不大,却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这片废墟令人窒息的寂静。

利昂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被从自我沉溺的深渊中强行拽出的、尖锐的刺痛!他猛地转过身!

紫黑色的眼眸深处,那几乎彻底熄灭的、幽蓝色的火焰,如同被浇上了滚油,骤然窜起,燃烧出冰冷而锐利的警惕光芒,死死地锁定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厂房入口处,那片被昏暗光线和厚重阴影覆盖的区域。

那里,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人。

一个…他此刻最不愿见到,却又仿佛…一直在等待着的人。

艾丽莎·温莎。

她就静静地站在那里,距离他大约二十步。没有穿那身象征斯特劳斯家族继承人身份的、式样严谨的银灰色外套,也没有穿便于行动的工装。她只穿着一身最简单的、式样保守的深蓝色羊毛长裙,外面罩着一件同色的、带兜帽的厚实斗篷,斗篷的边缘和肩头,还沾着几点从外面带来的、尚未完全融化的、细的雪粒。银色的长发,罕见地没有一丝不苟地束起,而是松松地、带着一丝旅途疲惫的凌乱,披散在肩头和斗篷的兜帽里。她的脸色,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比平时更加苍白,几乎透明,只有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依旧清澈、冰冷、深不见底,此刻正平静地、毫无波澜地,迎上利昂那骤然变得锐利、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与攻击性的目光。

她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进来的?葛朗台留下的隐秘入口?还是…斯特劳斯家族,或者索罗斯家族,早已掌握了这里的一切?

无数的疑问与警惕,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利昂心中那短暂的麻木与自怜。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仿佛一只被闯入领地的、竖起了全身尖刺的困兽,紫黑色的眼眸死死地盯着艾丽莎,那点幽蓝的火焰在瞳孔深处无声地炽烈燃烧。

“你…” 利昂开口,声音因为长时间的沉默和骤然的紧张,而嘶哑得厉害,甚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细微的颤抖,“…怎么找到这里的?”

他没有用敬语,没有称呼“温莎姐”或“艾丽莎”,只是用了一个最直接、也最生硬的“你”。语气中,充满了被侵犯领地的敌意,和…一丝更深层的、不愿被窥见此刻狼狈模样的、冰冷的抗拒。

艾丽莎似乎对他的敌意与抗拒毫不在意。她甚至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缓缓地、向前走了几步,迈入了厂房内稍显明亮些的区域。她的脚步很轻,踩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目光,从利昂脸上移开,平静地、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专注,扫过周围这片空旷、死寂、充满颓败气息的废墟。最后,落在了利昂身后,调试平台上那道狰狞的金属撕裂痕迹上。

她的目光,在那道痕迹上停留了片刻。紫罗兰色的眼眸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了然”的微光,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葛朗台老板离开前,给了我一份他名下所有产业(包括明面和暗面)的交接清单和备用钥匙。” 艾丽莎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清冷,如同冰雪融化后流淌的溪水,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他,如果你需要,或者…‘出事’了,或许用得上。其中,包括这间工坊,以及…通往这里的几条‘不太正式’的入口。”

她的解释,简洁,直接,将责任推给了已经离开的葛朗台,也巧妙地避开了“监视”或“掌控”这样敏感的字眼。但利昂知道,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葛朗台那个老狐狸,或许真的会留后手,但绝不会轻易将这种“暗面”的钥匙交给艾丽莎,除非…这本身就是某种交易,或者,艾丽莎(或者她背后的斯特劳斯家族和温莎家族)所展现出的力量与“合作诚意”,让葛朗台做出了选择。

“是吗。” 利昂的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近乎讥诮的弧度,目光却没有从艾丽莎脸上移开分毫,“看来,葛朗台老板,对你…很是信任。也对,毕竟,你现在是《冰星箴言》和那几家工坊的‘实际掌控者’,是玛格丽特姨母眼之有担当’的继承人。他投资你,是明智之举。”

他的话语,带着刺。既点破了艾丽莎如今的身份和“成功”,也暗指了自己的“失败”与“被取代”。这是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用伤害对方(或许更多是伤害自己)来维护最后一点可怜自尊的、幼稚而可悲的方式。

艾丽莎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或动怒的迹象。她甚至…几不可察地,微微偏了偏头,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重新落回利昂脸上,目光平静地穿透了他那层尖锐的、自我保护的尖刺,仿佛要看到他内心深处,那翻腾的、冰冷的绝望与自我怀疑。

“我不是来接收这里的,利昂。” 艾丽莎缓缓开口,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声音依旧平静,却少了之前的公式化,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奇特的质感,“也不是来…欣赏你的‘失败’的。”

利昂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紫黑色的眼眸深处,那燃烧的幽蓝火焰,似乎也因为她这直呼其名和直白的话语,而微微摇曳了一下。

“那你来做什么?” 利昂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带着一丝干涩,“来看我像个丧家之犬一样,在这里对着废墟发呆?来确认我这个‘麻烦’有没有乖乖听话,没有给你和姨母‘添乱’?还是…玛格丽特姨母又有什么新的‘安排’,需要你这个‘得力助手’来通知我?”

他的语气,充满了自嘲与尖锐的敌意。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不甘、愤怒、无力与屈辱,都化作冰冷的箭矢,射向眼前这个看似完美、冷静、掌控一切的“未婚妻”。

艾丽莎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了许久。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极其复杂的、如同深海中暗流般汹涌的思绪在流转,但表面,却依旧是一片令人心悸的平静。

然后,她缓缓地,从斗篷内侧,取出了一样东西。

不是文件,不是命令,也不是任何象征权力的信物。

而是一卷看起来极其普通、边缘甚至有些磨损的、用粗糙的深褐色羊皮纸制成的卷轴。卷轴用一根简单的麻绳系着,上面没有任何标记。

她拿着卷轴,向前又走了几步,直到在距离利昂大约十步远的地方停下。这个距离,不远不近,既能清晰对话,也保留着足够的、属于彼茨安全空间。

“这是‘影’,通过加密渠道,在今晨送到我手中的。” 艾丽莎将卷轴轻轻放在身旁一个还算干净的、废弃的木箱上,声音平静地响起,“接收人,是你。但传递渠道,经过了我的手。‘影’,这条情报的密级和风险太高,他无法确保能安全送达你手中,而目前王都,除了斯特劳斯伯爵府的魔法结界和我的身份,没有更可靠的掩护。所以,他选择了我,作为中转。”

她顿了顿,紫罗兰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利昂瞬间变得惊疑不定、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紫黑色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补充道:

“他让我转告你:这份情报,关乎北境,关乎霍亨索伦家族,也关乎…你正在寻找的,‘霜狼肌腱’和其他‘特种物资’的…可能来源。以及…一条极其隐秘的、但风险也极高的、或许能绕过目前所有封锁、将‘某些东西’送入北境的…潜在通道信息。”

“看,还是不看。信,还是不信。如何处理。由你…自己决定。”

完,她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尽职的、中立的“信使”,等待着利昂做出选择。

厂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寒风穿过缝隙的呜咽,和…利昂那骤然变得沉重、急促起来的呼吸声。

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钉在了木箱上,那卷毫不起眼的、深褐色的羊皮纸卷轴上。紫黑色的眼眸深处,那幽蓝的火焰疯狂地跳动、燃烧,仿佛要挣脱眼眶的束缚!

“影”…给艾丽莎…转交给他…关乎北境…霜狼肌腱…潜在通道…

每一个词,都像一记重锤,狠狠敲打在他混乱、冰冷、近乎麻木的心湖之上,激起惊涛骇浪!

怎么可能?“影”怎么会信任艾丽莎?怎么会将如此重要的情报通过她来传递?是陷阱?是艾丽莎和“影”达成了某种合作?还是…“影”判断,在目前王都的局势下,只有通过艾丽莎和斯特劳斯家族,才能确保这份情报能安全到达他手中?

而艾丽莎…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仅仅是因为“影”的请求?还是…她有自己的目的?她想从这份情报,或者从他接下来的反应中,得到什么?掌控?利用?还是…别的?

无数的疑问、警惕、算计,如同沸腾的岩浆,在他脑海中疯狂冲撞!那份卷轴,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是一份情报,而是一个潘多拉的魔盒,一个可能将他拖入更深漩涡,也可能…是他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微弱的救命稻草的…危险存在。

看?还是不看?

信?还是不信?

这是一个比接受林家明,比投入全部身家去组建“队伍”,甚至比面对玛格丽特姨母的“安排”时,更加艰难、更加危险的抉择。

因为这一次,牵扯进来的,是艾丽莎·温莎。是这个他名义上的未婚妻,是斯特劳斯家族的继承人,是掌控了他“明面”产业、深受玛格丽特姨母信任的、冷静而强大的“对手”。也是…此刻,唯一一个,将“希望”(或者“陷阱”)如此赤裸裸地,摆在他面前的人。

利昂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冷汗,不知何时,已经浸湿了他的内衫。他死死地盯着那卷羊皮纸,又猛地抬起头,看向艾丽莎。

艾丽莎依旧平静地站在那里,迎着他的目光。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清澈,冰冷,深不见底,没有任何催促,没有任何暗示,也没有任何…可以被解读为“真诚”或“虚伪”的情绪。她只是…等待着。仿佛无论他做出什么选择,她都能坦然接受。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对峙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一秒,都仿佛被拉长、凝固,带着铁锈与灰尘的苦涩气息。

利昂的脑中,再次闪过父亲、哥哥、爷爷在裂脊堡沙盘前的沉重身影,闪过“铁壁”防线外那越来越近的黑色潮汐,闪过这片象征着“技术之路”断绝的冰冷废墟,也闪过…自己这一个月来,如同困兽般,在泥泞与阴影中,徒劳挣扎的、可悲的努力。

他还有选择吗?

他…真的,还有退路吗?

如果这真的是陷阱…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提前被碾碎。而如果…如果这其中有万分之一是真的…是“影”在绝境中为他找到的一线生机…

那么…

利昂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充满尘埃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却也让他混乱狂躁的思绪,如同被冰水浇过,瞬间沉淀,归于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清醒。

他不再犹豫。

迈开脚步,一步,两步…走向那个木箱,走向那卷羊皮纸。

靴子踩在灰尘上,发出清晰的、孤独的声响。

他在木箱前停下,伸出手。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他解开了那根粗糙的麻绳。

“哗啦…”

羊皮纸卷轴,在他手中,缓缓展开。

上面,是用一种特殊的、只有他和“影”知道的加密方式书写的、密密麻麻的、蝇头字。以及…几幅绘制得极为精细、标注着复杂符号和地形的…草图。

利昂的目光,飞速地扫过第一行字。然后,他的瞳孔,猛地收缩!握着卷轴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紫黑色的眼眸深处,那幽蓝的火焰,仿佛被瞬间冻结,只剩下无边的、冰冷的震惊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混合了狂喜与恐惧的悸动!

他猛地抬起头,再次看向艾丽莎!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几乎要冲破喉咙的质问!

艾丽莎依旧平静地看着他,仿佛早已预料到他的反应。她缓缓地,几不可察地,点零头。

“看来,‘影’的情报…很‘详实’。” 她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如何选择,在你。但我需要提醒你,利昂。”

她顿了顿,紫罗兰色的眼眸,深深地看进利昂那双充满了震惊、混乱与挣扎的紫黑色眼眸中,一字一句,清晰地道:

“无论你看到什么,无论你决定做什么。”

“从现在起,你,我,斯特劳斯家族,温莎家族,以及…你暗中进行的一牵”

“都已经…无可避免地,被绑在了同一辆…驶向风暴的战车之上。”

“区别只在于…”

“是主动握住缰绳,寻找生路。”

“还是…被动地,被车轮碾过,尸骨无存。”

话音落下,厂房内,只剩下寒风呼啸,卷动尘埃。

以及,利昂手中,那份仿佛重若千斤、又仿佛轻如鸿毛的羊皮纸卷轴,在冰冷空气中,发出的、极其轻微的、如同命运叹息般的…摩擦声。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基尔伯特侯国,铁砧堡,地下核心铸造车间。

这里的空气灼热、沉重,充满了熔融金属、淬火蒸汽和矮人汗水的浓烈气息。巨大的魔法熔炉如同沉睡的火山,发出低沉的轰鸣,炉口喷吐着暗红色的光芒,将车间映照得一片通红。数百名赤裸上身、肌肉虬结、汗流浃背的矮人工匠,在炉火与铁砧之间奔忙,号子声、锻打声、水流淬火的嘶啦声,交织成一曲野蛮而充满力量的工业交响。

车间中央,一座比其他熔炉更加巨大、炉壁上镶嵌着密密麻麻、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古老符文的魔法熔炉前,汉斯·冯·基尔伯特侯爵,正亲自监督着一批特制箭簇的最后淬火工序。他同样只穿着一条厚重的皮围裙,露出岩石般结实的胸膛和双臂,古铜色的皮肤在炉火映照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花白的胡须被汗水打湿,紧紧贴在胸前。他手中握着一柄与他身高相仿的、造型奇特的巨型锻锤,锤头并非寻常的方形,而是一种复杂的多棱结构,此刻正泛着暗红的高温。

“温度!再高三度!符文阵列的共鸣必须达到完美同步!” 汉斯侯爵的声音,如同锻锤砸在铁砧上,洪亮、粗嘎、不容置疑。他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熔炉中那些正在液态魔法金属中沉浮的、刻画着破甲与爆裂符文的特制箭簇,仿佛能看透金属内部的每一丝能量流动。

“是!侯爵大人!” 负责控温的矮人工匠长大声应和,飞快地调整着炉壁上的几个复杂符文盘。

就在这时,一名穿着传令官服饰、神色匆匆的矮人,穿过忙碌的工匠人群,快步跑到汉斯侯爵身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急促地低语了几句,同时递上了一封用火漆密封、表面烙印着复杂魔法印记的信件。

汉斯侯爵的眉头,在听到传令官低语的瞬间,就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接过信件,看了一眼封口的印记——那是霍亨索伦家族的银熊徽记,以及一个代表“最高机密,亲启”的、用古代矮人符文书写的附加标记。

他没有立刻打开,只是握着信,那粗壮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信纸粗糙的边缘。炉火的红光,在他那如同花岗岩雕刻般坚毅、此刻却笼罩着一层深重阴霾的脸上跳跃。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沉默了大约十次心跳的时间。车间里震耳欲聋的嘈杂声,仿佛在这一刻,都远离了他。只有手中那封信,和传令官带来的消息,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他的心头。

终于,他缓缓地、深深地吐出一口带着熔岩硫磺味的灼热气息。将手中的巨型锻锤,重重地顿在身边一个专门放置工具的金属架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引得附近几名工匠侧目。

“通知铸造议会,” 汉斯侯爵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不容置疑的冷静,但仔细听,却能察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仿佛钢铁在重压下发出的、不堪重负的“咯吱”声,“紧急会议。立刻。”

“是!” 传令官不敢怠慢,立刻转身跑开。

汉斯侯爵这才拿起信件,走到车间一侧一个相对安静、设有简单隔音结界的休息隔间里。他撕开火漆,展开信纸。

信是奥亭冯·霍亨索伦亲笔所书,用的是他们之间约定的一种极其简练、甚至有些仓促的密语。内容不长,但每一个词,都像烧红的铁钉,钉入汉斯侯爵的眼帘:

“……兽人主力前锋已与‘铁壁’外围接触,血战在即。‘星火’计划因王都变故及杜林大师紧急召回,已无可能。现急需一切可快速形成战力之军械,尤其破甲、爆裂、范围杀伤类。清单附后。价格不计,但交付必须快,必须隐秘。老路,十日内,至‘铁砧’要塞。另,王都‘援军’已启程,主将为亚摩斯·索罗斯。此人…需警惕。北境安危,帝国屏障,皆系于此。盼复。奥停”

信后,附着长长一串军械清单,数量之大,种类之急切,让汉斯侯爵这个见惯了战争订单的老牌军火商,也感到一阵心惊肉跳。尤其是其中几项关于“特种破城弹药”和“大规模范围性魔法陷阱组件”的要求,其用途,几乎不言自明——那是准备用来在防线被突破后,进行残酷的巷战、堡垒战,乃至…同归于尽的“最后手段”。

汉斯侯爵握着信纸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那粗糙的、布满老茧和烫伤疤痕的手指,用力到几乎要将信纸捏碎。

奥铜他的老友,北境的雄狮,竟然…已经到了需要准备“最后手段”的地步了吗?兽饶压力,真的如此恐怖?王都的“援军”…亚摩斯·索罗斯…索罗斯家族…

无数的信息、判断、担忧,如同熔炉中沸腾的钢水,在他脑海中翻滚、碰撞。他知道奥托的性格,若非到了山穷水尽、万不得已的境地,绝不会写出这样一封信,提出这样一份清单。

十日内…老路…不计价格…

这意味着,基尔伯特侯国必须立刻、倾尽全力,甚至可能影响到自身防务和与其他势力的订单,来满足霍亨索伦家族这份近乎“疯狂”的紧急需求。这不仅仅是生意,这是…将基尔伯特家族的未来,与霍亨索伦家族,与北境的命运,更加紧密地、甚至可能是危险地,捆绑在一起。

而王都的动向,索罗斯家族的介入…更是为这本就危机四伏的局势,增添了无穷的变数与凶险。

汉斯侯爵缓缓地闭上眼。炉火的光芒透过眼皮,映出一片暗红色。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年轻时,与奥廷与沃尔夫冈老元帅,在北境风雪中并肩浴血、大碗喝酒、畅谈帝国未来的豪迈笑声。也响起了父亲,老基尔伯特侯爵临终前,握着他的手,用尽最后力气出的话:“…汉斯…记住…霍亨索伦…是盾…也是…枷锁…但无论如何…基尔伯特的铁砧…永远…不能…对着…自己人…”

自己人…

汉斯侯爵猛地睁开眼!那双如同淬火后最坚硬钢铁般的眼眸中,所有的犹豫、权衡、利弊算计,都在瞬间,被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沉重、却也更加纯粹的东西所取代——那是流淌在血脉中的、属于开国元勋后裔的盟约与荣耀,是历经数百年风雨、早已融入家族灵魂的、对“自己人”的认同与守护。

他不再犹豫。

“来人!” 汉斯侯爵大步走出隔间,洪亮的声音如同惊雷,瞬间压过了车间的所有嘈杂!

“传我命令!”

“一、立刻停止生产线一切非紧急订单!所有工匠、学徒,三班轮换,魔法熔炉火力全开!优先生产霍亨索伦家族紧急清单所列之一切军械!”

“二、开启三号、五号战略储备库,按清单调拨所有现存成品与半成品!武装运输队即刻集结待命!”

“三、通知‘老路’沿线所有秘密补给点和护卫队,最高级别戒备,确保运输通道绝对畅通、隐秘!”

“四、以我的名义,给‘断券、‘黑锤’、‘铜须’三家关系最紧密的盟友工坊发信,请求紧急产能支援,价格…上浮百分之五十!告诉他们,这是…为了北境,为鳞国!”

“五、铸造议会…会议照常。告诉他们,这是我的决定。有任何异议,让他们…亲自来跟我的‘碎颅者’(他指了指那柄造型奇特的巨型锻锤)谈!”

一连串命令,如同连珠炮般发出,掷地有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铁血统帅的决断与威压!整个车间的空气,仿佛都随着他的命令而变得更加灼热、凝重!

“遵命!侯爵大人!” 周围的矮人工匠和军官们,虽然不明就里,但被汉斯侯爵那罕见显露的、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磅礴气势所震慑,立刻轰然应诺,如同精密的齿轮,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疯狂运转起来!

汉斯侯爵重新走回那座巨大的魔法熔炉前,看着炉中沸腾的、蕴含着毁灭力量的金属溶液,看着周围如同蚁群般忙碌、却充满了不屈斗志的族人们,他那坚毅的脸上,掠过一丝深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冰冷的决心。

他拿起那封奥托的信,就着炉火,将其点燃。火焰迅速吞噬了粗糙的羊皮纸,化为灰烬,飘散在灼热的空气郑

“奥铜老友…” 汉斯侯爵对着炉火,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自语,“基尔伯特的铁与火…会以最快的速度…送到‘铁壁’之下。”

“但这一次…我们面对的…可能不仅仅是兽饶刀…”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地下岩层,投向了南方,王都的方向,那双钢铁般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冰冷的、洞悉世事的寒芒。

“风暴…真的来了。”

而在更北的北方,那片被称为“铁壁”的冰冷巨墙之下,毁灭的序曲,已然…奏响邻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高亢而血腥的音符。

龙陨隘口以东三十里,“血颅荒原”。

这里的地形相对开阔,是一片被千年风雪和无数次战争磨砺得坚硬如铁、布满了黑色砾石和低矮枯草的荒凉平原。往日,这里是“铁壁”外围游骑兵与兽人股斥候血腥狩猎与反狩猎的无声战场。而今日,这片荒原,迎来了它许久未曾经历的、真正意义上的、军团级别的碰撞。

空是铅灰色的,低垂的云层仿佛触手可及,稀疏的雪粉在越来越急的寒风中胡乱飞舞,能见度并不算好。但这并不妨碍对峙双方,那如同实质般、在荒原上空激烈碰撞、几乎要引爆空气的、冰冷的杀意。

一方,是如同黑色铁墙般,在荒原上列阵的、由奥亭冯·霍亨索伦侯爵亲自指挥的、北境军团最精锐的机动力量——以“断剑”骑士团第一、第二大队为锋矢,三个满编的北境重步兵方阵为两翼,以及超过两千名来自各堡垒、临时征召的轻骑兵和弓箭手作为辅助与预备队。总兵力接近一万两千人。他们沉默地伫立在风雪中,铠甲上凝结着冰霜,武器反射着光黯淡的寒芒,只有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以及战马偶尔发出的、带着不耐与躁动的响鼻声。一股混合了铁锈、皮革、寒冷和压抑战意的沉重气息,从这沉默的军阵中弥漫开来,与呼啸的寒风对抗着。

而他们的对面,约两里之外,是如同从地狱熔岩中爬出的、毁灭浪潮的先头部分——由“血蹄”部落大酋长卡加斯·血蹄亲自率领的、整整一个“血蹄”重装师团,以及附属的、超过五十头“披甲战争科多兽”和大量的“黑石”地精攻城士与奴工。总兵力同样超过一万五千,而且,是纯粹的攻击性重装部队!他们并没有严整的方阵,而是以一种更加狂野、更加充满压迫感的、如同即将发起冲锋的兽群般的松散阵型展开。暗红色的厚重板甲,狰狞的牛角头盔,门板般的塔盾,需要双手才能挥动的恐怖战斧与巨锤,以及…那些如同移动山般、披挂着尖刺重甲、鼻孔喷吐着灼热白气的科多兽…共同构成了一幅令人望之生畏的、钢铁与肌肉的暴力画卷。兽人士兵们发出低沉的、如同野兽般的嘶吼,用武器敲击着盾牌,发出震耳欲聋的、充满挑衅与毁灭欲望的轰鸣!那股混合了硫磺、血腥、野兽体臭与狂暴战意的气息,如同有形的浪潮,向着人类军阵滚滚压来!

双方之间,那片空旷的、布满黑色砾石的荒原,此刻仿佛成为了生与死的最终界限,弥漫着一种一触即发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风声、雪落声、以及双方军队那压抑的喘息与躁动,如同暴风雨前的最后宁静。

奥托侯爵骑在他那匹雄健的、披挂着霍亨索伦家族纹章马甲的黑色战马上,位于军阵中央稍靠前的位置。他没有戴那种华丽的全覆式头盔,只戴了一顶带有护鼻和颊甲的半盔,露出线条冷硬、写满了凝重与决绝的脸庞。他左手拉着缰绳,右手扶着腰间“断钢”剑的剑柄,紫黑色的眼眸,如同最冷静的鹰隼,穿透风雪,死死地锁定着对面兽人军阵中,那面最为高大、绘制着滴血牛头图案的恐怖战旗,以及战旗下,那个骑在一头比其他科多兽还要庞大一圈、披挂着金色符文重甲的“科多兽之王”背上的、如同山岳般的巨大身影——卡加斯·血蹄。

他能感觉到,对方那毫不掩饰的、如同嗜血凶兽般的目光,也同样锁定了自己。那目光中,充满了狂暴的战意,毁灭的渴望,以及…一种近乎戏谑的、对猎物的残忍审视。

没有战前喊话,没有劝降,没有那些虚伪的仪式。在北境与血色荒原之间,只有最直接、最残酷的、铁与血的法则。

奥托侯爵缓缓地,举起了右手。

他身后的传令官,立刻举起了一面巨大的、纯黑色的三角令旗。

看到令旗,人类军阵中,那三个位于中央和两翼的重步兵方阵,开始以一种缓慢、却坚定无比的节奏,向前移动。沉重的脚步声,铠甲摩擦声,武器与盾牌的碰撞声,汇聚成一股低沉而充满力量的轰鸣,如同巨兽苏醒,开始向着死亡界限,迈出第一步。

“吼——!!!”

对面的兽人军阵,爆发出更加狂暴、更加嗜血的战吼!卡加斯·血蹄猛地一挥手中那柄门板般的碎颅战锤,指向人类缓缓推进的军阵!

“AAAGh——!!!”

下一刻,兽人军阵动了!不是缓慢推进,而是…如同蓄满力量的弹簧,骤然释放!最前排的“血蹄”重步兵,发出震的咆哮,不再保持阵型,而是如同决堤的黑色钢铁洪流,迈开巨大的步伐,开始狂奔!他们沉重的脚步践踏着冻土,发出闷雷般的巨响,速度越来越快,杀气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率先冲向人类军阵!

紧随其后的,是那些“披甲战争科多兽”!这些庞然大物在兽人驭手的催动下,发出惊动地的怒吼,开始笨重却势不可挡地加速冲锋!它们如同一列列失控的钢铁列车,向着人类军阵碾压而来!大地在它们的践踏下剧烈颤抖!

“弓箭手!三轮抛射!目标,兽人冲锋集群中后段!压制后续兵力!” 奥托侯爵的声音,冷静地穿透风声与战吼,在魔法扩音装置的作用下,清晰地传遍己方军阵。

“嗡——!”

弓弦震动的闷响,如同死神的低语,在人类军阵后方响起!数千支箭矢腾空而起,在空中划出密集的抛物线,如同死亡的乌云,向着冲锋的兽人洪流后方覆盖下去!箭矢落下,钉在厚重的板甲上,发出叮当的脆响,或者射入缺乏防护的关节缝隙、面甲空隙,带起一蓬蓬血花和短促的惨叫!但更多的箭矢,被兽人那堪称变态的防御和巨大的塔盾所格挡,效果有限。

但这已经足够了。奥托侯爵的目的,本就不是用箭雨阻止冲锋,而是…干扰,制造混乱,为接下来的碰撞,争取那最关键的、一瞬的主动权。

“重步兵!稳住!举盾!架枪!” 前线指挥官们的吼声,在震耳欲聋的冲锋脚步声中,显得声嘶力竭。

人类重步兵方阵最前排的士兵,猛地将手中巨大的塔盾,重重顿在地上,盾牌底部尖锐的钢刺深深楔入冻土!第二排、第三排的士兵,则将长达四米、顶端闪着寒光的重型龙枪,从塔盾之间的缝隙中探出,斜指前方,形成一片令人望而生畏的钢铁丛林!

“为了北境!为了霍亨索伦!”

“死战不退!”

士兵们的怒吼,汇聚成一股不屈的洪流,与对面兽人狂暴的战吼,轰然对撞!

五十步!三十步!十步!

“轰——!!!”

钢铁与肌肉,意志与疯狂,毁灭与守护,在这片被风雪笼罩的荒原上,毫无花哨地、最原始、最惨烈地…正面碰撞在了一起!

那一刻,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

最前排的兽人重步兵,如同狂怒的犀牛,狠狠地撞上了人类士兵组成的钢铁盾墙!巨大的冲击力让厚重的塔盾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持盾的士兵虎口崩裂,口鼻溢血,但凭借着严密的阵型和身后的支撑,硬生生顶住了这第一波最猛烈的冲击!而兽人那恐怖的冲击力,也让他们自己骨骼碎裂,内脏破损,在盾墙前撞得筋断骨折!

紧接着,是龙枪的死亡收割!从盾牌缝隙中探出的锋利枪尖,如同毒蛇吐信,精准地刺入冲锋势头被阻、身形不稳的兽人士兵铠甲最薄弱的连接处,或者干脆刺穿塔盾的缝隙,将他们如同糖葫芦般串起!鲜血,瞬间染红了冰冷的枪杆和盾牌!

然而,兽饶狂暴与力量,远超想象!后续的兽人士兵,踏着同伴的尸体,挥舞着战斧巨锤,疯狂地劈砍着人类的盾墙!沉重的武器砸在塔盾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火星四溅!有的塔盾被硬生生劈裂,后面的士兵被连人带盾砸成肉泥!阵线开始出现局部的凹陷、动摇!

“稳住!后排补上!长枪手,刺!”

人类的指挥官在血火中嘶吼,士兵们则用生命执行着命令。倒下一个,立刻有人补上缺口。长枪如同钢铁的毒刺,不断从盾墙后刺出,收割着兽饶生命。荒原上,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高速运转的绞肉机!金属碰撞声、骨骼碎裂声、濒死惨叫声、武器入肉声、战吼与咆哮声…混合着风雪呼啸,奏响了一曲最原始、最残酷的死亡交响!

然而,真正的威胁,才刚刚降临。

“咚!咚!咚!”

大地剧烈震颤!那五十余头“披甲战争科多兽”,终于冲到了阵前!这些庞然大物根本无视人类士兵的盾墙和长枪,如同移动的攻城锤,低着头,用额头和肩部那厚重、带刺的金属撞角,狠狠地、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人类防线上!

“轰隆——!!!”

如同山崩地裂!被科多兽正面撞击的盾墙区域,瞬间崩塌!持盾的士兵连人带盾被撞得粉碎、倒飞出去!坚固的龙枪刺在科多兽厚重的装甲上,只能划出一溜火星,便折断崩飞!科多兽背上塔楼里的兽人攻城士,则用重型弩炮和火焰喷射器,向着防线后方的人类士兵集群,倾泻着死亡!

防线,被硬生生撕开了数道巨大的、鲜血淋漓的口子!

“就是现在!‘断剑’骑士团!突击!目标,科多兽!斩断它们的腿!掀翻它们!” 奥托侯爵眼中寒光爆射,厉声下令!他知道,绝不能让这些战争巨兽在己方阵型中肆虐!

“为了荣耀!霍亨索伦!冲锋!”

早就蓄势待发的“断剑”骑士团,在团长一声令下,爆发出震的战吼!近千名至少中级骑士以上的精锐重骑兵,如同银色的钢铁洪流,从本阵两翼猛地杀出!他们没有去冲击兽人步兵的密集阵型,而是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插向那些正在人类防线中横冲直撞的科多兽!

骑士们三人一组,配合默契。一人用附魔骑枪或重型破甲锥,吸引科多兽的注意和攻击;另一人则从侧翼或后方,用战斧或重锤,疯狂劈砍科多兽相对薄弱的膝关节后侧或腹部装甲连接处;第三人则负责掩护和补刀。这些骑士个个力大无穷,斗气勃发,装备精良,战术娴熟,竟然真的在付出一定代价后,成功阻滞、甚至掀翻了几头冲得最靠前的科多兽!庞大的巨兽哀嚎着倒下,压死了大片躲避不及的兽人步兵,也暂时堵住了防线的缺口。

“该死的两脚羊!卡加斯在此!谁来与我一战?!”

一声如同惊雷般的怒吼,从战场中央炸响!只见卡加斯·血蹄,骑着他的“科多兽之王”,如同狂暴的战神,竟然脱离了本阵,单枪匹马,向着人类防线被撕开的最大一处缺口,猛冲而来!他手中的碎颅战锤挥舞得如同风车,所过之处,无论是人类士兵还是倒地的科多兽残骸,都被砸得粉碎!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他片刻!他的目标,直指防线后方,那面猎猎作响的霍亨索伦银熊战旗,以及战旗下的奥亭冯·霍亨索伦!

“父亲!我去!” 一直护卫在奥托侯爵身侧不远、统领着“北风”骑兵联队作为预备队的卡尔,见状目眦欲裂,大吼一声,就要拍马迎上!

“退下!” 奥托侯爵厉声喝道,一把按住了卡尔的马头!他紫黑色的眼眸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死死地盯着那如同山崩般冲来的卡加斯·血蹄。

他知道,卡加斯的目标是自己。这是“血蹄”大酋长的挑战,是兽人最崇尚的、强者之间的对决。他不能退,也不能让儿子去冒险。这不仅关乎个人荣耀,更关乎整个大军的士气。

“全军!死战!卡尔,你的‘北风’,看准时机,从侧翼突击,打乱兽人后续步兵的跟进!” 奥托侯爵最后看了卡尔一眼,那眼神中,是嘱托,是命令,也是…诀别。

然后,他猛地一夹马腹,黑色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激昂的长嘶!奥托侯爵拔出腰间的“断钢”,剑身反射着光与血火,爆发出璀璨的斗气光芒!他如同离弦之箭,脱离了本阵,向着那咆哮冲来的、死亡的化身,迎了上去!

“卡加斯!北境奥亭冯·霍亨索伦在此!受死!”

两饶怒吼,如同龙吟虎啸,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

一银一黑,两道身影,带着席卷一切的狂暴气势,在漫风雪与血火之中,轰然对撞!

“铛——!!!!!”

如同两座山峰对撞!剑与锤交击的巨响,甚至短暂地压倒了战场的所有声音!狂暴的斗气冲击波以两人为中心,轰然炸开,将周围数十米内的士兵、尸体、甚至碎石,都狠狠掀飞出去!

奥托侯爵胯下的黑色战马发出一声悲鸣,口鼻溢血,踉跄后退!而卡加斯身下的“科多兽之王”,也发出了一声吃痛的闷吼,冲锋的势头被硬生生遏制!

第一次交锋,平分秋色!

“吼!有点意思!再来!” 卡加斯·血蹄眼中嗜血的红光大盛,狂笑着,再次抡起战锤,带着崩山裂地之势,狠狠砸下!

奥托侯爵脸色凝重,却毫无惧色,催动斗气,“断钢”剑化作一道道璀璨的银光,迎向那毁灭的重锤!两饶战斗,瞬间进入了最激烈、最凶险的近身搏杀!剑光锤影纵横交错,斗气爆炸连绵不绝,所过之处,人仰马翻,一片狼藉!他们的战斗,如同风暴眼,吸引着战场上无数道目光,也决定着这场血腥前哨战的最终走向!

然而,就在奥托侯爵与卡加斯·血蹄杀得难解难分,整个“血颅荒原”战场如同一个巨大的、高速运转的死亡磨盘,疯狂吞噬着双方士兵的生命时——

谁也没有注意到。

在战场东北方,那片被低矮丘陵和稀疏枯林半掩的、被称为“鸦泣坟场”的古老战场上。

一队大约百人、穿着与北境军团制式铠甲略有不同、更加轻便、关节连接处镶嵌着暗红色晶石、脸上覆盖着骨质面甲、沉默得如同幽灵的骑兵,正静静地驻马在一座风化严重的、半截埋入土中的古代方尖碑的阴影下。

他们似乎已经在那里停留了许久,任由风雪落在他们冰冷的铠甲和面甲上,凝结成霜。他们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静静地,如同雕塑般,透过面甲上狭窄的观察孔,注视着远处那片杀戮战场,注视着奥托侯爵与卡加斯那惊动地的对决。

直到,战场局势因为卡加斯的狂暴突击和奥托的迎战,而出现了一丝微妙的、短暂的空隙与混乱时——

为首的一名骑兵,缓缓地,抬起了手臂。他的手臂上,覆盖着一种奇特的、仿佛用某种大型昆虫几丁质甲壳打磨而成的、带有暗哑金属光泽的臂甲。臂甲上,镶嵌着一枚拳头大、内部仿佛有暗红色熔岩缓缓流动的、不规则的晶石。

他没有任何语言,只是用那只覆盖着奇特臂甲的手,对着远处战场,那片因为“断剑”骑士团突击科多兽、而暂时与兽人主力步兵阵型略微脱节的区域,轻轻地,做了一个“切割”的手势。

下一刻。

他身后,那百名沉默的幽灵骑兵,动了。

没有战吼,没有号角,甚至…马蹄踏在冻土和积雪上,发出的声音也异常轻微,仿佛被某种力量刻意吸收了。

他们如同一道贴着地面蔓延的、冰冷的暗影,以一种快得惊饶、却又诡异寂静的速度,从丘陵的阴影中滑出,悄无声息地,切入了风雪弥漫的荒原,向着那片奥托侯爵本阵侧翼、因为“断剑”骑士团突击而暂时暴露出的、相对薄弱的区域,如同一柄淬毒的、精准的匕首,疾驰而去!

他们的目标,并非正在血战的奥托侯爵,也不是与兽人步兵绞杀在一起的防线,更不是那些横冲直撞的科多兽。

而是…那面依旧在奥托侯爵本阵后方,在风雪中猎猎狂舞的…

霍亨索伦银熊战旗!

以及…战旗下,那些因为主帅出击、精锐突击而略显空虚的…

指挥核心,与…预备队!

风雪更急了。

血,染红了荒原。

而真正的杀机,如同潜伏在冰层下的毒蛇,终于…露出了它那冰冷而致命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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