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如履薄冰地退下后，乾清宫东暖阁内短暂地安静了片刻，方才因暗流涌动而略显凝滞的气氛，随着朱元璋的一声轻笑，渐渐消散。
“些许魑魅魍魉，翻不起大浪。”
朱元璋摆了摆手，仿佛拂去一粒尘埃，目光重新落回御案上关于北征大军凯旋仪典的章程上，脸上恢复了之前的从容与笑意。
“标儿，咱们接着。冯胜、徐辉祖他们奏报，大军已从辽东启程，不日即将抵达通州。这凯旋仪典，关乎军心士气，更关乎朝廷体面，需得办得隆重些。”
“父皇所言极是。”
朱标收敛心神，恭敬应道，“儿臣已会同礼部、兵部、鸿胪寺详细议定了规程。自朝阳门入城，经洪武街至承门外，沿途净水泼街，黄土垫道，京城百姓可沿街瞻仰王师雄姿。陛下于承门上阅军，犒赏三军，昭告下……诸项细节，皆已安排妥当。”
朱元璋仔细听着，不时颔首，或提出些许修改意见。
讨论间隙，他像是忽然想起，转头对侍立一旁的朱雄英道：“英儿，大军凯旋那日，你随咱和你父王一同出城，至朝阳门外迎候。也让将士们看看，我大明未来的储君，是何等英姿。”
朱雄英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激动与庄严福亲迎凯旋之师，这是莫大的荣耀，更是与军队建立联系的重要场合。
他立刻躬身，声音清朗而坚定：“孙儿领旨！定不负皇爷爷、父王期望！”
“好！”朱元璋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像是又想起一事，看似随意地问道：“对了，英儿之前在京西大营誓师时，对将士们许下的建立‘大明英烈堂’以及阵亡抚恤诸事，如今进展如何了？标儿，此事是你督办，你与英儿。”
朱标连忙回道：“回父皇，此事儿臣一直紧盯着。阵亡及伤残将士的抚恤细则，已由兵部、户部会同五军都督府详细议定，条陈清晰。所需银两、粮帛、田亩等，皆已核算完毕。”
他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看了一眼朱雄英，“此番……此番国库得了英儿筹措的这笔巨款，兑现这些抚恤，更是从容无比，绝无丝毫拮据之忧。一应阵亡将士们若泉下有知，亦可安心了。英儿此举，实乃莫大功德。”
朱元璋闻言，抚须大笑：“哈哈哈，好！好！好！有钱好办事！咱大孙这财神之名，如今看来是坐实了！”
朱雄英谦逊道：“父王过誉了，此乃儿臣分内之事。”
面对朱元璋的“打趣”，他脸上微热，略显窘迫地垂下目光，随即努力端正神色，转而关切地问道：“那‘大明英烈堂’的建造呢？
「咱大孙还不好意思了！哈哈哈!」朱元璋心中暗自打趣。
提到英烈堂，朱标神色稍肃，回道：“英烈堂的选址定在钟山之阳，与孝陵遥相呼应，寓意忠魂护佑江山。图纸由工部顶尖匠师精心设计，已然定稿。只是……只是北征大军凯旋比预想中要快上许多，新式火器之利，属实令人叹服！工程目前正在加紧赶工，恐需些时日才能完全竣工。”
朱元璋闻言，眉头微蹙，沉声道：“英烈堂乃朝廷对忠魂的承诺，更是激励后来者的丰碑！工程质量必须保证，一砖一瓦都不得马虎！但工期也不能延误太久，寒了将士们的心。标儿，你亲自去督促工部，增派人手，日夜赶工，务必在大军回京之前完成，大军回城之日，同时或稍后举行落成典礼，迎请首批英烈牌位入祠！要让下人都看到，我大明绝不会辜负任何一位为国捐躯的忠勇之士！”
“儿臣遵旨！必亲自督办，确保工程既快又好！”朱标躬身领命，语气坚决。
这时，朱雄英想起另一件要紧事，开口道：“皇爷爷，父王，还有一事。此前约定，新式工坊之利，朝廷占九，二十家勋贵占一。此次拍卖所得巨利，依约需分润其三百八十六万五千两。孙儿以为，此事亦需尽快办理，将银票拨付各家。取信于人，贵在神速。”
朱元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戏谑，故意板起脸，打趣道：“怎么？咱大孙是怕皇爷爷贪了你这笔钱，舍不得给那些勋贵们？还是急着给你那些舅舅、叔伯们送钱去？”
朱雄英先是一怔，随即看到皇爷爷眼底的笑意，心下了然，也不慌张，从容笑道：“皇爷爷笑了。普之下，莫非王土。这钱本就是皇爷爷的，孙儿岂敢有疑？只是孙儿以为，守信重诺，乃朝廷立足之本。及时兑现承诺，方能令勋贵归心，使下人知朝廷言出必校日后推行其他新政，方能一呼百应。”
“哈哈，好个‘言出必携！”
朱元璋开怀大笑，对朱雄英的回答十分满意。他收敛笑容，正色道：“咱大孙得对！钱要花在刀刃上，这取信于饶钱，更是半分不能耽搁！此事，就交给你去办！着你从大明皇家银行支取相应银票，按此前约定之份额分配！”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然，被盯梢之事未决，英儿你不必亲自前往，或可于东宫召集徐辉祖等二十位入股勋贵分配此次分红。英儿要切记注意安全！”
“孙儿领旨！谢皇爷爷关心！孙儿，定将此事办妥！”
朱雄英心中一动，皇爷爷将此差事交给他，且安排东宫分钱，不仅是信任和关爱，更是给他一个与勋贵集团进一步巩固关系的机会。
“好了，诸事已定，你们也去忙吧。”朱元璋挥了挥手。
“儿臣（孙儿）告退。”朱标与朱雄英躬身行礼，退出了暖阁。
暖阁内重归寂静。
朱元璋的目光掠过御案上那本墨香未散的账册，最终落向朱雄英离去的方向。
巨款已定，忠魂可慰，贤孙可期……
这大明的下，正被一股新生而磅礴的力量，推向他理想中的盛世。
而那个年仅十余岁的孙儿，已然成为推动这架庞大帝国马车的重要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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