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撒开腿往前跑，褂子被风掀得鼓鼓的，嘴里哼着自己编的调调，不成章法，却透着股子野劲儿：“跑跑，追鸟鸟，抓虫虫给鸡婆婆……”
“傻阿离……没肉肉……怜怜……”
“安安……疼疼……怪爷爷……罚罚……”
“娘亲气气……窝要出来玩……”
村口晒谷场的石碾子旁。
几个白胡子老爷爷正蹲在那儿抽旱烟。
哈哈哈哈
这家伙曲子倒有趣
见家伙像阵旋风似的刮过来，都笑了。
“哈哈安安这是去哪儿？”张爷爷磕了磕烟杆，烟锅里的火星溅零出来。
安安脚下没停，边跑边回头，手挥得像拨浪鼓：“爷爷们好！窝……窝去找馒头玩！”
李奶奶坐在旁边的草垛上择菜，见他跑得起劲，扬声喊：“慢着点跑！别摔着！你娘让你出来啦？”
“娘……亲睡觉觉了！”安安声音亮得很，话刚完，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下，“啪”地摔在地上。
没哭
家伙骨碌碌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咧开嘴笑，安慰自己：“安安没事哒!不哭哦！不哭哦！”
李奶奶看得直乐：“这皮猴，跟你娘亲一点都不像。”
晒谷场上早聚了几个孩子，大的不过五岁，的刚会走，正围着堆谷子粒打闹。
馒头穿着件蓝布袄，正蹲在地上用树枝画圈圈，听见动静抬头，看见安安，眼睛一亮，举着树枝就喊：“锅锅！你来啦！”
安安几步冲过去，往他旁边一蹲：“画深么？”
“狗狗。”馒头指着地上歪歪扭扭的线条，“像离离？”
安安瞅了瞅，使劲摇头：“不像！阿离系坏蛋蛋，它不给窝舔手手了，因为窝没给它偷肉肉吃。”
“嗯?肉肉？”馒头眨巴着眼睛，手里的树枝戳了戳地上的“狗”。
“阿离饿饿呀。”安安往旁边挪了挪，捡起根长草，叼在嘴里晃悠，“娘亲，等窝背诗诗，就给阿离买肉肉。可系诗诗太难了，‘痴木手中线线’，后面是啥来着？哦对，‘油子身上衣衣’，然后……然后就系热热的，能吃哒！”
馒头没听过这诗，跟着点头：“能吃次哒！窝娘亲做菜菜团热热哒。耶!好次哦！”
旁边一个扎羊角辫的姑娘凑过来，手里攥着块红薯干：“安安，你娘亲让你背诗诗，系不系你又闯祸了？”
安安把嘴里的草吐出来，梗着脖子：“莫有！就系……就系在书书屋的书书滑滑，我一摸就掉地上了。呐个凶爷爷，瞪瞪窝，让窝捡书书”
“诺！那你娘亲打你了咩？”姑娘把红薯干递给他一半。
安安接过来，咬了一大口，含糊道：“莫有，就系用勺勺喂我饭饭，因为窝捡书书，手手麻了，抖抖哒!勺勺不爱窝啦！”
“锅锅，手手麻麻系什么？”馒头好奇地拉过他的手，轻轻捏了捏。
“就系……就系有虫虫在爬爬，还不听听安安话话。”安安晃了晃手，“不过现在莫事哒！能跳跳，还能爬树树呢！”
干就干
他就往旁边一棵矮树上爬，刚爬了两下。
就被晒谷场边晒着豆角干的王大婶抓包了。
“哎哟，安安！快下来！摔着怎么办！”王大婶扬着嗓门喊，手里的木耙子往地上敲了敲。
“你这个兔崽子唷”
“等下你娘亲就打你屁屁!”
安安吓得赶紧溜下来，吐了吐舌头，拉着馒头就跑：“快跑跑，姨姨特工骂骂！”
“咧咧咧……姨姨打布着”
哈哈哈哈
打布着
凶凶
等等
锅锅
打布着
哈哈
锅锅
哈哈哈哈
等等窝
等等喔
家伙们像泥鳅，钻进谷堆后面，笑得咯咯响。
哈哈
锅锅
哈哈哈哈
姨姨凶
傻傻
草坡软软的，几个孩子滚作一团。
扎羊角辫的姑娘也跟了过来，她叫静静，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红薯干。
“窝们玩过家家吧！”静静把红薯干往兜里一塞，手往腰上一叉，学得像模像样，“窝当爹爹！”
馒头拍着手笑：“好哦好哦，姐姐似爹爹！”
安安从草堆里抬起头，额头上沾着片草叶，眨巴着大眼睛瞅静静：“可系……静静系女孩纸呀，爹爹不系男汉汉吗？”
静静愣了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花布袄，又摸了摸头上的羊角辫，好像也犯了迷糊，但嘴上不肯输：“窝想当爹爹就当爹爹！爹爹厉害腻，能打坏蛋蛋！”
旁边一个虎头虎脑的子叫强强，他凑过来，挠了挠头：“那……女孩纸和男汉汉有啥不一样？”
这一问，几个孩子都静了。
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上来。
“喂，你们咋都不话啦？”
一个梳着冲辫的男孩跑过来，手里还攥着只缺了腿的木陀螺，他叫飞飞，比安安大两岁，总爱充大孩子。
安安扒拉着草叶，指着静静：“窝们在，女孩纸和男汉汉汉有啥不一样。”
飞飞把木陀螺往地上一戳，挺起胸脯：“这都不知道？窝娘，女孩纸穿裙裙，绣花花，男汉汉就穿裤裤，舞刀刀！”
静静立刻点头：“对对！窝娘亲、姨姨们都穿裙裙，走路慢慢的，还会给爹爹缝衣衣。窝爹爹就穿裤裤，上山打猎猎，还能扛大木木！”
强强摸了摸自己的粗布裤腿：“那我穿裤裤，我是男汉汉！”
他着，还故意把腿分开站得笔直，像模像样。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馒头也跟着学，却没站稳，晃了晃差点摔倒，引得大家一阵笑。
静静忽然凑过来，压低声音，像什么秘密：“还有哦，窝娘亲，女孩纸要蹲蹲下来嘘嘘，男汉汉要站站！”
这话一出，几个孩子都瞪大了眼睛，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发现了大的秘密。
安安挠挠头：“可……可拉粑粑，不蹲蹲咩？”
“对啊！”强强立刻附和，“我爹爹拉粑粑也蹲着呢！”
飞飞被问住了，皱着眉头想了半，憋出一句：“那……那就系不一样的地方不一样，一样的地方系一样！”
对呀！有什么不一样腻?
不一样?
不一样?
静静兜里的红薯干硌着腰，她掏出来又咬了一口，含糊道：“窝好像知道啦！窝之前偷偷听娘亲跟姨姨，等窝长大了，也要像她一样，找个男子汉当爹爹，然后生宝宝。”
“那窝是从哪里来哒？”馒头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好奇，“系从地地里挖挖咩？像薯薯？”
安安立刻摇头：“不对不对！窝娘亲，窝是她从河河里捞捞来的哒！娘亲去洗衣衣，看见窝漂漂在水水上，就捞捞窝回拉啦！”
他得一本正经，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静静却哼了一声：“我娘亲才不系这么哒！她宝宝系从娘亲肚肚里出来的，像老鼠一样，慢慢哒！长长然后就出来哒！。”
“那爹爹呢？”强强追问，“爹爹不用做什么吗？”
“当然要！”静静挺起胸脯，学着大饶样子，“爹爹要保护娘亲，还要给娘亲买好吃的，这样宝宝才能长得胖胖哒！就像窝爹爹，每次打猎回来，都会给窝娘带野果子。”
飞飞挠了挠头，似懂非懂：“那系不系只娘亲跟爹爹在一起，就能有宝宝了？”
“嗯哪。”静静不太确定，但还是装作很懂的样子，“窝娘就是跟窝爹爹在一起之后，才有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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