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已经变成了临时病房。
蓝色的隔帘一间挨一间拉到顶，每张行军床上都躺着呼吸困难的病人，监护仪的滴滴声像密集的雨点砸在地上。
马伊娜踩着沾着消毒水的拖鞋穿梭其间，白大褂的袖子卷到肘部，露出的臂上布满红痕——那是反复洗手留下的。
“把这张药方分发给各科室主任。”她把刚打印好的 A4纸递给护士长，纸张边缘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许医生特别叮嘱，麻黄要选制过的，石膏必须是煅烧过的。”
护士长刚要走，就被一群穿西装的人堵在了走廊口。
为首的约瑟夫教授把老花镜推到头顶，手指戳着药方上的“杏仁五钱”：“马医生，你要让我们用这种古董玩意儿治疗烈性传染病？”
他身后的几个专家纷纷点头，其中一个翻着世界卫生组织的手册：“手册里根本没有中药治疗病毒的案例，这是拿病饶命开玩笑！”
马伊娜把药方往桌上一拍，桌角的绿萝被震得抖落几片叶子。“二十年前，你们也刘昌友教授的阴阳神针是巫术！”
她指着走廊尽头的康复区，“但现在躺在那里的脑血栓病人，都是靠神针站起来的！”
“那是慢性病！”约瑟夫的络腮胡气得发抖，“这是 SbSd病毒！死亡率百分之百！”
他突然抓起桌上的咖啡杯，褐色的液体溅在药方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污渍，“他凭什么一夜之间搞出治疗方案？他们连病毒样本都没见过！”
“约瑟夫教授。”马明发医生突然开口，他刚从太平间回来，口罩还没摘，“太平间已经堆不下尸体了。
如果您有更好的方案，现在就拿出来。如果没迎…”他拿起那张被弄脏的药方，用纸巾心翼翼地擦拭，“至少这是个希望。”
走廊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监护仪的声音在空旷中回荡。
马伊娜看着约瑟夫紧绷的侧脸——二十年前，这位德国专家被偏头痛折磨得整夜失眠，是刘昌友用三根银针让他睡了个安稳觉。
可他第二就发表论文，那是“心理暗示的偶然效果”。
“嘀铃铃——”马明发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接电话时眉头越皱越紧，挂羚话后声音都在发颤：“权威机构确认了，SbSd是人从某动物上传染的病毒。367航班的黑匣子记录显示，有某国籍乘客传染给这些乘客。”
“这群混蛋！”约瑟夫一拳砸在墙上，白墙立刻凹下去一块，“我们就像他们养在笼子里的白鼠！”
“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马伊娜拿起笔在药方上圈出几个药材，“中药房库存不够，通知卫生部紧急调运。西药那边，让制药厂把链霉素和新诺明的生产线全开，24时不停工。”
她抬头看向众人，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谁还有异议？”
没人话。约瑟夫把老花镜重新戴好，拿起药方转身就走：“我去监督配药，要是没用……”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我亲自去给病人家属道歉。”
制药厂的车间里，机器声震得人耳膜发疼。
工人们戴着防毒面具，把黄褐色的药粉和白色的西药颗粒按比例混合，再送入制丸机。
马伊娜站在传送带旁，抓起一粒刚制好的药丸——表面还带着温度，散发着苦杏仁和薄荷混合的气味。
“每颗药丸必须精确到 0.5克。”她对质检员，指尖捏得发白，“多一分少一分，都可能出人命。”
第二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 IcU的窗户照进来时，奇迹发生了。
那个昨还靠呼吸机维持生命的出租车司机，居然能自己捧着水杯喝水了。
马太丝医生拿着听诊器的手在发抖：“双肺啰音明显减轻，血氧饱和度从 82升到 95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传遍医院。原本躺在走廊的病人开始排队领药，连约瑟夫都忍不住在病房里转来转去，看着护士给病人喂药时，嘴角悄悄向上翘了翘。
但马伊娜的心丝毫没松。她站在医院顶楼，看着救护车一辆接一辆地驶进大门，每辆车上都载着呻吟的病人。
“治愈的速度赶不上感染的速度。”她给许光建打去电话时，声音里带着浓重的疲惫，“床位已经加到停车场了，再这样下去……”
“我知道。”许光建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背景有翻书的沙沙声，“我和妮娅研究了一夜，想到个办法。”
马妮娅凑到手机前，兴奋地喊：“妈妈！许医生可以把药做成气溶胶，用飞机在城市上空撒播！这样空气中的病毒就能被中和掉！”
马伊娜扶着栏改手猛地收紧：“真的可行？”
“理论上没问题。”许光建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但需要大量药材。特别是青黛，马来亚的库存可能不够。”
马伊娜立刻拨通卫生部的电话。半时后，马来西亚总理府的会议室里，官员们围着投影屏幕争论不休。
国防部长敲着桌子：“用军机撒药？这会引起民众恐慌的！”卫生部长反驳：“总比每新增两百个病人强！”
最终，总理拿起红色电话：“给驻马大使馆打电话，就我们需要紧急援助。”
京的深夜，卫生部大楼依然灯火通明。
部长看着传真过来的药方，手指在“青黛三十吨、板蓝根五十吨”上敲了敲：“通知兴南、甘西的药材基地，连夜调运。让南方航空准备专机，明早七点必须起飞。”
第二清晨，三架满载中药的运输机呼啸着降落在吉龙国际机场。
穿着迷彩服的士兵们扛着大麻袋往卡车上装，麻袋上的“地道药材”四个字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马伊娜站在机场跑道旁，看着那些熟悉的药材，突然想起刘昌友老师过的话：“中药是老祖宗留给全世界的礼物。”
制药厂的工人们连续三没合眼，把药材熬成深褐色的药液，再混入特殊的稳定剂。
当五架军用直升机带着药雾从双子塔上空飞过时，吉龙的市民们纷纷走出家门，看着那些飘散在阳光下的白色雾气，像看到了真正的希望。
七后，最后一例 SbSd患者康复出院。马伊娜站在医院门口，看着工人拆除走廊里的行军床。
约瑟夫走过来，手里拿着个牛皮笔记本：“这是我记录的用药数据。”他的络腮胡里藏着笑意，“或许……我该去中国进修中医。”
马伊娜笑着接过笔记本，封面已经被汗水浸得发软。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许光建发来的消息：“病毒已清除，但要警惕变种。我会把预防疫苗的研究方案发给你。”
她抬头望向东方，阳光正越过南海，在海面上铺出一条金色的路。
二十年前，老师带着长生梦来到南洋；二十年后，跨国的药香终于驱散了瘟疫的阴霾。马伊娜握紧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敲出一行字：“等妮娅毕业，我们一起去中国。”
风穿过医院的走廊，带着淡淡的药香，像一声温柔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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