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谋菊把药买回来时，裤脚还沾着路上的泥点。许光建正蹲在堂屋的石磨旁捣药，看见妈妈进门，赶紧放下木杵迎上去：“西药都买齐了？”
“卡培他滨和奥沙利铂都有，药店掌柜这是进口药，可贵了。”刘谋菊把药包放在桌上，解开围裙擦了擦汗，“你爸刚还问你要不要喝玉米粥，我你正忙着呢。”
许光建拿起西药盒看了看生产日期，又放回桌上：“妈，你帮我烧壶开水。”他把晒干的紫杉、虫草倒进石磨，转动磨盘时，褐色的粉末簌簌落在竹筛里，“这些中药得磨成细粉，不然和西药融不到一块儿。”
等药粉筛了三遍，他才把西药片剂碾成粉，混进中药粉里，又加了些蜂蜜揉成药丸。
琥珀色的药丸在油纸上游滚，像一颗颗裹着蜜的石子。“爸，先服一粒。”他递过药丸时，特意倒了杯温水，“每早晚各一粒，记得用温水送服。”
许大山接过药丸，放在手心掂拎：“这玩意儿能治肿瘤？闻着倒像甘草味儿。”话虽如此，还是就着水咽了下去。
接下来的几，许光建每雷打不动地给养父扎针。
晨光刚漫过窗棂时，他就握着银针在许大山后背找穴位；日头升到竹梢时，又蹲在灶房煎药。可到第五傍晚，他给养父按揉腹部时，指尖突然一顿——肝腹水还没消。
“咋了？”许大山看出他脸色不对，自己按了按肚子，“是不是还胀着？”
许光建没话，掀开养父的衣襟，看见肚脐周围还是鼓胀的。他摸出随身携带的脉枕，让养父重新搭脉。
脉象比前几有力了些，却带着一股滞涩感，像水流过布满青苔的石头。
“肝腹水没消，明肝功能还没恢复，缺蛋白，也缺维生素 c。”他自言自语地在笔记本上写着，笔尖划过纸页发出沙沙声。
当晚，许光建在药柜里翻出蝼蛄和车前子，又去院里摘了把冬瓜皮。“这些能利尿。”他把草药捣烂，用纱布包成饼，“妈，帮我把这药饼贴在爸的肚脐上，再用胶布固定住。”
刘谋菊看着黑乎乎的药饼，皱了皱眉：“这玩意儿能管用？”
“试试就知道了。”许光建帮养父躺好，心翼翼地把药饼贴上，“以前张奶奶水肿，贴了三就消了。”
接下来的日子，他每换药时都用目透视观察。
第七清晨，当他的目光扫过养父肝区时，突然眼睛一亮——腹水消了大半，原本淤堵的血管里，血液正缓缓流动，像解冻的溪。
“爸，你看！”他把镜子举到养父面前，“你脸色有血色了。”
许大山看着镜中不再蜡黄的脸，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好像是不那么胀了，昨晚还喝了大半碗玉米粥。”
许光建又用目细看，肝区的肿瘤明显了一半，边缘变得模糊，周围的红细胞像刷子似的，正一点点吞噬坏死的肿块。
“肿瘤消了一半多！”他抑制不住兴奋，声音都发颤了，“再坚持几，就能彻底好。”
“那你能去上学了吧？”许大山坐起身，活动了下胳膊，“我听你妈，学校下周要月考。”
“我给表哥打电话请了一个月假。”许光建收拾着银针，“等你能上山采药了，我再去。”
“请这么久假？”许大山皱起眉，“你表哥，你们班新转来个学生，成绩比你还好。”
“放心吧，初中知识我早就吃透了。”许光建拍了拍书包，“这里面的习题集我都做完了。”他看着养父渐渐红润的脸，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这些药能抑制癌细胞，不定也能延缓衰老。如果让养父长期服用，十年后会怎么样？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他按捺住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养父彻底康复。可到第二十清晨，许大山突然翻出采药的背篓：“我得去山上采点柴胡，你妈家里的药快用完了。”
“不行！”许光建一把按住背篓，“你的病还在巩固期，现在干活容易复发。”他其实是想让养父继续服药，观察长期效果，“你要是现在上山，之前的治疗就白搭了。”
许大山看着背篓里的空药罐，叹了口气：“总不能一直闲着。你妈每不亮就去田里，我这当爹的……”
“等你彻底好了，有的是活儿干。”许光建把背篓放回墙角，“我再给你配点药丸，这次加零黄芪，能补气血。”
许大山看着儿子认真的侧脸，突然笑了：“行，听你的。不过你得答应我，病一好就去上学。”
许光建重重点头，心里却盘算着——十年，只要十年，就能看出这药丸的真正效果。
半个月后，许光建背着书包准备返校。路过村头石桥时，却想起表哥的话——蒙校长住院了。他脚步一顿，转身往镇上走去。
学校的铁门虚掩着，操场上空荡荡的。许光建刚走到教学楼前，就看见牛副校长抱着作业本出来。“牛校长！”他赶紧迎上去。
牛副校长愣了愣，才认出他：“许光建？你怎么回来了？你爸的病好了？”
“好了。”许光建点点头，“我想问下，蒙校长呢？我听表哥他住院了。”
牛副校长的脸色沉了沉：“老蒙他……不太好。肝癌晚期，癌细胞转移了，医院让家属接回家了。”
许光建心里一紧：“他家在哪？我想去看看。”
“你去干啥？”牛副校长皱起眉，“家属现在正难受呢，你一个孩去添什么乱？再你能帮上什么忙？医生都没辙。”
“我能试试。”许光建攥紧了书包带，“我爸的肝癌就是我治好的。”
牛副校长像是听到了笑话，嗤笑一声：“你爸那是早期，跟老蒙能一样？别在这大话了，快回教室吧。”
许光建没再争辩，转身往校门口走。他知道跟牛副校长不通，得找表哥胡开果。
找到胡开果时，他正在宿舍里备课。“表哥，蒙校长家在哪？”许光建推开门就问。
胡开果吓了一跳，手里的粉笔掉在地上：“你咋来了？不是让你先回教室吗？”
“我要去看蒙校长。”许光建走到他面前，“你告诉我他家地址。”
“别去了。”胡开果捡起粉笔，“昨我去看了，人都快不行了，意识都模糊了。”
“我能治。”许光建盯着他，“我爸的病就是我治好的，你亲眼看到的。”
“你爸那是运气好。”胡开果摆了摆手，“蒙校长都做了六次化疗了，身体早就垮了——你以为癌症是感冒？”
“化疗放疗根本没用！”许光建的声音突然拔高，“它们杀死癌细胞的同时，也杀死了好细胞！病冉最后不是病死的，是被折磨死的！”
胡开果被他吼得愣住了，半晌才：“你声点。行，我带你去，但你别乱话，看看就走。”
许光建跟着胡开果往朝阳街走时，心里一直在想——一定要赶上，一定要让蒙校长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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