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的风裹着棉香漫过坡地时，苏瑶正蹲在棉田边摘棉桃。
指尖触到雪白的棉絮，软得像云朵，颗颗都蓬松饱满，按这收成算，每亩至少能摘一百二十斤籽棉，比预想的还多。
陆逸尘扛着装满棉花的竹筐从田埂那头过来，竹筐上的棉絮被风吹得飘起来，沾了他满肩的白。
“供销社的车来了！”他把竹筐往地上一放，裤脚沾着的棉叶簌簌往下掉，“王主任亲自来的，咱这棉花品相好，要按最高收购价收！”
苏瑶手里的摘棉刀顿了顿，抬头往村口望，果然看见辆绿色的卡车，车身上印着“公社供销社”几个红漆字，正慢悠悠往坡地开。
乡亲们听见动静，都从各自的棉田里跑过来，手里还攥着刚摘的棉花，脸上的笑比秋日的太阳还亮。
王主任从车上下来，手里拿着个秤，径直走到陆逸尘的竹筐前：“我先称称这筐，看看成色。”
他把棉花倒进秤盘里，指针晃了晃，停在“五十斤”的位置，“好棉！绒长、色白，比县里棉站收的还好！”他往苏瑶手里塞了张收购单，“就按每斤八分钱算，五十斤就是四块钱！”
“四块钱！”张叔手里的棉筐差点掉在地上，他搓着手笑，“俺种了大半辈子地，还没见过这么值钱的庄稼！俺那二亩地，算下来能卖两百多块！”
李婶也凑过来，手里攥着个布包，里面是她刚摘的棉花：“王主任，您也给俺称称，俺这地虽然，也摘了三十多斤呢！”
收购的场面热闹得像过年。陆逸尘和王二柱负责过秤，苏瑶则坐在桌前登记记账，乡亲们排着队，手里的棉筐堆得像山。
丫蛋也跟着凑热闹，帮着把散落在地上的棉絮捡起来，塞进竹筐里，脸上沾零棉绒，像个雪人。
“李婶，您这筐五十八斤，四块六毛四！”
苏瑶把钱递过去，李婶接过来，手指都在抖，反复数了好几遍，才心翼翼地塞进贴身的布兜里，“这钱得攒着，给俺家娃买新书包，再扯块布做件新棉袄！”
张叔的棉花最多，足足装了五大筐，称下来有两百八十斤，算下来能卖二十二块四毛钱。
他拿着钱，往苏瑶手里塞了五块：“这钱你拿着，若不是你提议种棉花，俺哪能赚这么多！”
苏瑶赶紧推回去：“张叔，这是您自己种的，钱该您拿。要谢，也得谢大家一起开荒、一起照料棉花。”
陆逸尘见张叔坚持，笑着打圆场：“张叔，钱您先拿着，等年底咱把棉田的收益算一算，拿出一部分给村里修条路，再给夜校添点新课本，您看咋样？”
张叔这才收了钱，笑着点头：“好！修路过冬方便，添课本让娃们多学知识，这钱花得值！”
收购一直忙到傍晚，卡车的后斗都装满了棉花，像堆了座雪山。
王主任拿着账本，给苏瑶算了算总账：“一共收了五千二百斤棉花，按八分钱一斤算，总共四百一十六块八毛钱！”他把一沓崭新的纸币递过来，“这是给你们的，点点数。”
苏瑶接过钱，指尖触到纸币的纹路，心里像揣了团暖火，这是大家一起流汗换来的钱，是棉苗从冒芽到吐絮，是除草、防虫、摘棉的日日夜夜，是每一个人都没缺席的付出。
她把钱分成几份，一份给帮忙开荒的乡亲们按工分算补贴，一份留着给棉田买明年的种子和肥料，剩下的则交给族长，用来修村路和添夜校的课本。
乡亲们拿着补贴，笑得合不拢嘴。
王二柱拿着二十块钱，要给家里寄回去，让爹娘也高兴高兴；李婶的男人拿着钱，要去公社给娃买辆新自行车；连最开始反对种棉花的李婶，也笑着要给苏瑶和陆逸尘做双新布鞋，感谢他们带大家赚了钱。
夜里，村里在晒谷场摆了庆功宴。张婶从家里端来刚炖的鸡汤，李嫂炸了花生米，族长还拿出了珍藏多年的米酒。
大家围坐在火堆旁，喝着酒、吃着菜，着种棉花的趣事，苏瑶半夜起来看棉田，怕遭露水打；陆逸尘为了搭棉花架，手被竹篾划晾口子；张叔教大家用烟草水防虫，效果比农药还好。
陆逸尘端着酒杯，走到苏瑶身边，声音里带着笑：“你看，当初你要种棉花，有人反对，有龋心，现在终于成了。”
苏瑶接过酒杯，和他碰了碰，眼里闪着光：“不是我一个饶功劳，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若没有你帮着开荒、搭架，没有乡亲们跟着干，没有供销社的支持，哪能有今的收成。”
火堆旁的孩子们唱起了苏瑶教的歌：“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歌声飘在夜空中，混着棉花的香，甜得人心里发涨。
丫蛋跑过来，往苏瑶手里塞了个用棉花做的娃娃：“苏老师，这个给你，像不像你教俺们种的棉花？”
苏瑶捏着棉花娃娃，心里暖烘烘的。
她想起春开荒时，大家一起砍杂树、捡石头，手上磨出了血泡也没喊累；想起夏棉苗生蚜虫，大家连夜熬烟草水，一桶桶往地里浇；想起秋摘棉花时，连孩子们都来帮忙，手冻得通红也不肯停。
这些日子，像刚晒好的棉花，蓬松又暖，藏着最踏实的甜。
庆功宴散后，苏瑶和陆逸尘坐在田埂上，看着月光下的棉田。地里的棉秆还立着，残留的棉絮在风里轻轻晃，像撒了满地的星星。
“明年咱再多种两亩棉花，再种点花生和向日葵，”陆逸尘往她手里塞了颗炒花生，“花生榨油，向日葵收瓜子，让乡亲们的收入再翻一倍。”
苏瑶嚼着花生，甜意漫开时笑了：“好。再给夜校添点新课本，教孩子们学算术、学写字，让他们也能像城里的孩子一样，多学知识。”
她往陆逸尘怀里靠了靠，听着他稳当的心跳，“有你陪着，真好。”
陆逸尘把她搂得更紧，往她额上亲了亲：“我也是。能陪着你种棉花、教孩子，能看着乡亲们的日子越过越甜，比啥都好。”
夜风带着棉香吹过来，暖得人心里发醉。
苏瑶知道，种棉花的成功，不只是赚了钱，更是让留下的乡亲们有了盼头，让这片土地有了生气，让大家明白了，只要敢想、敢干，只要一起努力，就能把日子过得像这棉花一样，雪白又饱满，甜甜蜜蜜。
第二一早，苏瑶就和陆逸尘去公社买新课本和修路的工具。路上，阳光正好，风里带着丰收的香。
苏瑶手里攥着剩下的钱，心里盘算着，要给夜校的孩子们买算术本、语文书，还要买些图画书，让他们看看外面的世界。
修路要用的铁锹、锄头也要买够，争取冬来临前，把村路修得平平整整。
陆逸尘骑着自行车，苏瑶坐在后座上，手抓着他的衣角，嘴角忍不住上扬。
她知道，往后的日子，还会有新的计划，新的挑战，但她不怕，因为她有陆逸尘陪着，有乡亲们一起努力，有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她相信，只要一起往前走，就一定能把日子过得越来越甜，越来越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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