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府遇刺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在明时分传遍了整个晋阳城。皇子府邸遭袭，这无疑是在挑衅皇权，朝野震动。
皇帝闻讯震怒，严令三司协同青鸾卫彻查，务必揪出幕后主使。朝堂之上，各方势力反应不一，有真心担忧者，有幸灾乐祸者，更有趁机攻讦萧衍掌管京营不力，致使京城治安混乱者。三皇子萧玦一系的官员跳得最欢，试图将水搅浑。
然而，这一切纷扰都被萧衍强行隔绝在王府之外。他此刻所有的心神，都系在昏迷不醒的云渺身上。
太医署最好的太医被急召入府，诊脉之后，面色凝重。
“殿下，云姑娘本就内腑重伤未愈，经脉受损，此次强行催动内力，导致旧伤迸发，气血逆冲，情况……颇为棘手。加之似乎心神受创甚巨，郁结于心，更是雪上加霜。如今高烧不退，若不能及时退热，恐有性命之危。”
萧衍站在床榻边，看着云渺苍白如纸、呼吸微弱的模样，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窒息。他从未如此刻般痛恨自己的疏忽，也从未如此刻般想要将慕家连根拔起！
“用最好的药！不惜一切代价，必须救醒她！”萧衍的声音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老臣定当尽力。”太医连忙躬身，开出药方，又施以金针渡穴，忙活了整整一夜，云渺的高热才稍稍退去一些，但人依旧昏迷。
在此期间，沈玠和陆文渊的清查也有了结果。那名被萧衍击毙的刺客身上搜出了慕家“云影卫”的独特标识，而纵火制造混乱的，则是王府内一名负责打理花木的杂役，此人半年前入府，背景看似清白，实则与北境有着隐秘的联系，已被控制起来严加审讯。
“殿下，证据指向北境慕家无疑。”陆文渊禀报道，“只是，慕家远在北境，我们缺乏直接拿饶证据和能力。而且，他们为何要刺杀云姑娘？”
这也是萧衍最大的疑问。他挥手让陆文渊和沈玠退下，独自坐在云渺床边，看着她即使在昏迷中依旧紧蹙的眉头，心中思绪万千。
慕容博之女……蚀骨之毒……慕家的追杀……
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一个清晰的答案呼之欲出。
他轻轻握住云渺冰凉的手，低声道：“渺渺，无论你是谁，来自哪里，背负着什么，我都不会放手。但请你……相信我一次，好吗？”
或许是听到了他的话语，或许是药力终于起了作用，云渺的长睫微微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是萧衍布满血丝却充满担忧的双眼。她怔了怔，记忆如潮水般涌回，刺杀、受伤、被他所救……还有，那无法再隐瞒的身份。
她试图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别动，你伤势很重。”萧衍的声音异常温柔，“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云渺摇了摇头，避开他的目光，声音干涩沙哑：“我……没事。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萧衍看着她闪躲的眼神，心中叹息，知道不能再回避了。他沉吟片刻，决定开门见山，“渺渺，刺杀你的人，是北境慕家派来的。”
云渺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沉默。
萧衍继续道：“我查到，慕家家主慕容易之弟慕容博，有一女，自幼体弱，深居简出，但其母早逝，她在慕家处境微妙。而慕容博本人，也常年卧病，昏迷不醒。”
他每一句，云渺的脸色就更白一分，呼吸也急促起来。
“我还查到，”萧衍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慕家与西域鬼医门往来密切，而鬼医门，极有可能就是‘蚀骨’之毒的源头。”
听到“蚀骨”二字，云渺猛地闭上了眼睛，身体微微颤抖，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萧衍紧紧握住她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渺渺，告诉我，你是不是……慕容博的女儿？你身上的毒，是不是慕容易下的？”
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两人沉重的呼吸声。
良久，云渺才缓缓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死水般的平静，但那平静之下，却隐藏着无尽的悲凉与恨意。
“是。”她终于吐出了这个字，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如同重锤砸在萧衍心上。
“我是慕容博的女儿，慕容渺。”她看着他，眼中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坦然，“我的母亲，是被慕容易暗中下毒害死的。我父亲，也不是生病，而是被他囚禁、毒害，成了活死人。而我……因为无意中听到了他们的秘密，也被灌下了‘蚀骨’，侥幸未死，逃出了慕家……”
她简略地叙述着，语气平静得可怕，但萧衍却能感受到那平静之下汹涌的仇恨与痛苦。他无法想象，她当年是如何以一个稚龄少女的身份，背负着血海深仇和剧毒，独自逃出生，又是如何在这世间艰难求生。
心中的怜惜与愤怒交织，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淹没。他猛地将云渺拥入怀中，不顾她的僵硬和挣扎，紧紧抱住。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带着压抑的痛楚和无比的坚定，“从今以后，你的仇，我来报！你的毒，我来解！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你！”
云渺被他紧紧箍在怀里，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炽热温度和有力的心跳，那冰封已久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荡开层层涟漪。她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眼眶不受控制地湿润起来。
多年来，她独自一人背负着这一切，如同在黑暗的冰原上独校此刻，终于有一个人，愿意为她遮风挡雨，愿意与她共同面对那可怕的敌人。
或许……她可以试着相信他？
安抚云渺重新睡下后，萧衍走出了房间，脸上的温情已被冰冷的杀意所取代。
“陆文渊。”
“臣在。”
“将我们掌握的，关于慕家与废太子勾结、私运玄铁、以及刺杀本王（将刺杀目标引到自己身上）的证据，整理成册，密报父皇。记住，重点突出慕家拥兵自重、图谋不轨，至于云姑娘的身份和‘蚀骨’之事，暂不提及。”
他要借皇帝之手，先斩断慕家在朝中的潜在盟友，并给慕家施加压力。
“是！”
“沈玠。”
“属下在！”
“加派一倍的人手保护云姑娘，她若再有丝毫闪失，提头来见！另外，以本王的名义，给靖国公去信，将慕家之事告知，请他留意北境动向，必要时，或需他出兵策应。”
“是！”
“徐莽。”
“殿下！”
“你亲自去一趟忠烈伯府，将今夜之事告知徐老先生，并请教他，对于‘蚀骨’之毒，可有更深了解或缓解之法？”
“属下立刻就去！”
一道道命令发出，雍王府这台庞大的机器开始高效运转起来。萧衍站在廊下，望着北方空，眼神锐利如刀。
慕容易，我们的较量，才刚刚开始。你施加在渺渺身上的痛苦，我必百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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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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